第2章 纵使晴明无雨色（2）

先前藤原京内的符阵法启动之时，整个藤原京都被这阵法的力量封闭起来，外人进入其间，只能看见满目疮痍的废京，却不能探寻到其中所发生的奇异变化。芦屋道满在回到平安京之后，也曾与安倍晴明说起自己这一路来的经历，流传在一众阴阳师之中，也有不少很有修为的阴阳师曾经前来此处，却是一无所获，连道满口中的阵法在哪里都找不到。

徐福为人自然是十分谨慎的，也是晓得自己面对的大敌，乃是整个天地，饶是开辟扶桑，游离于中原天道之外，徐福还是在藤原京所在之处布置下了隔绝一切探查的阵法。以他开辟扶桑之时的神通手段，以及掌握开天道理的程度，这阵法自然是不能被一众凡俗所发现。

望舒如今已经得回了自己的古神权柄和神力，一应的记忆也都在脑海之中沉浮，以徐福的阵法之力，倒是不足以阻拦他的身形，却是在藤原京之下，徐福的道场崩溃之时，望舒便直接穿透数十里深的地面，视那阵法镇压为等闲，轻轻松松就在原本藤原宮的位置上显露出了身形。

一道光华扭过，还不等望舒稳住身形，他面前的虚空就是被骤然撕裂开来，露出另一个不同于人间海原的世界，随即便见阴康满脸喜悦和焦急，大步带风从虚空裂缝之中走出，却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未曾选择夜之国与人间海原之间的天然通道，而是强行撕裂两界分割，出现在望舒的面前。

望舒在看见阴康的一瞬间，整个人也是愣了一愣，却是他与阴康分别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阴康为何会突然变的这般着急。然而在下一刻，望舒就凭借着自己与时光长河的联系，一时间发现从自己进入徐福的道场，到得此时此刻，时间竟然已经悄然流逝了一甲子，却是六十年岁月转瞬而过，人世间早已是物是人非。

心中一动，望舒也就明白，原是他沉浸在徐福的记忆之中时，因着听闻了开天之法，与徐福一同修行参悟，在大道面前忘了自我和时间的流逝，却是莫名其妙又坐了一次关。好在这等大道玄妙，乃是通过东王公与西王母之口讲述，两人在给徐福讲道之时，一味地循序渐进，又是小心引导，才叫得徐福和当时还是凡人的望舒不曾迷失在大道之中，始终是有收获之后，就清醒过来。

想通了这一节，望舒一时间也是露出苦笑，却是徐福乃是凡俗修士，对于这等开天辟地的法门自然是毫无了解；然而望舒本身乃是古神，其诞生的时间只比东王公和西王母稍晚，远在四象五行化生之前，这等开天之密，他本人不说是完全清楚，也是亲身经历的，若是早早得回记忆，也不用浪费这六十年的光景。

从阴康露出身形，到望舒想通一切，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却是此时，阴康才站稳在望舒面前，一时着急道：“望舒，你怎么样？当年你与芦屋道满前来此处，随即便是消弭了行踪。我与道满问清了过往，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六十年！”

望舒见阴康这般神情，也是知道他为自己而担心，却是自己不过是在徐福的记忆之中走了一遭，并没有什么危险；可要是从芦屋道满的角度来看，便是自己掉进藤原京的地下便再也没有出来，无论是道满也好，阴康也罢，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自然是十分着急的。

抬头看向阴康的眼睛，望舒的眸子中便是透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一时间叫阴康都安静下来不少，这才听望舒开口道：“阴康大哥，不必担心，我很好。你这般着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发生？”

其实不用阴康说，以现在望舒的手段，无论是看透阴康的记忆，还是回溯过往六十年的时光，都是轻而易举。然而现在的他，心态已经与凡人有些不同，却是古神无尽岁月，在他眼中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好着急的，又是越强大，越隐忍，他更愿意好生安抚阴康，听他一一述说。

阴康听闻望舒开口，也是一愣，却是先前他闯出来地十分急切，又是心中着急万分，一时间没有仔细观察望舒。这下子心绪稍稍稳定下来，阴康便也是骇然发现，眼前的望舒虽然还是他本人，可与六十年前却是有了某种不同，整个人似乎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修为也叫如今的阴康难以看透。

稍稍镇定，阴康这便开口道：“你在藤原宮消失之后，我一直都十分担心。大概三十年前，镇压老祖宗的那股神力忽然减弱，日益衰减，到得两三日前，已经彻底消弭无踪，老祖宗已然脱困，才告知我你将在这两日间出现在此，助我撕裂虚空，前来见你。”

说话间，阴康也是从腰间摸出一块古钱币模样的信物，递给望舒道：“也就在两三天前，灵均道长透过这信物联系上了我，说是联系不上你，要唤你尽快回转中原，似乎是中原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我现在见到了你，心中也就安定许多，你快些与灵均道长沟通究竟，若是中原事急，我这便与你回去！”

望舒微微点头，伸手结果阴康递过来的信物，自是认出此物乃是当年阴康离开南诏之时，灵均老道赠与他的护身法器。双手握住灵均老道的信物，望舒的眼眸中一时弥漫出皎洁光华，随即他所看见的一切景物便是褪色消失，目光直直穿过千里虚空，凭借着信物的因果联系，一时看到了灵均老道的身影，便轻声开口道：“师父！”

灵均老道此刻正在终南山中，与吕道长和一众高人聚会商议，一时间也是觉得面前一切褪去消弭，随后逐渐显露出望舒的身影来，耳中也听见望舒的声音，叫他一时间震惊而欢喜，连忙答道：“望舒，你出来了？”

望舒一愣，随即释然，却是自己在扶桑的经历，或许阴康他们都不晓得，可是吕道长作为东王公转世之身，自是知晓一切过往，又是东王公原本就是扶桑大帝，自己所经历的一起只怕都在吕道长的把握之中，灵均老道知晓自己的情况，倒也不稀奇。

想到此处，望舒便也说道：“弟子叫师父挂怀了！我听阴康大哥说，师父急召我回转中原，可是中原之地，出了什么变数么？”

灵均老道见望舒的精气神与之前已经不同，就算是隔着千里虚空交流，也是叫他暗暗吃惊，知道这是望舒寻回了本身自我，明晰了过去因果，只怕是已然恢复原本面目，心中大定，便也说道：“原是有些变化的，三言两语间也说不清楚。你且与阴康道友稍作准备，一并回转，来终南山，为师与吕道长都在此处等你！”

望舒微微点头，也知道千年之期将尽，只怕是浩劫已经在中原显露出苗头。如今他已经知晓浩劫的起源和因果，自然是要小心许多，也不好在虚空联系之中跟灵均老道说上太多，便也微微点头，道：“师父少待，弟子这边与阴康大哥动身回来。”

灵均老道点头，随即就见面前的望舒逐渐消失，先前的一切场景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连吕道长在内，一众道门高人都是转头看向自己，便笑着说道：“望舒已然出关，不日就将回转！”

众人闻言，顿时场中乱成一片，所有高人都是不住交头接耳，谈论起灵均老道这位号称浩劫关键的弟子，一旁的嘉月和大师兄更是露出喜色，要不是顾虑着此间人多口杂，几乎就要追着灵均老道问一问望舒的近况了。

吕道长听闻灵均老道开口，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容，又见众人交头接耳，一时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随即，吕道长便是转头看向灵均老道，说道：“望舒他……都晓得了？”

别人听得一头雾水，灵均老道却是知道吕道长的意思，一时答道：“看他神通大能，应该已经得回一切。”

吕道长闻言欣慰点头，向来沉稳洒脱的他，此刻竟是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抚掌道：“好极！如此一来，此番浩劫，我等也有几分把握了！”

而另外一边，望舒断开了与灵均老道的联系，随即就是转头看向阴康，说道：“阴康大哥，师尊召你我尽快回转中原，你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事情，便先安排了罢。待得扶桑事了，我等便回去！”

阴康点点头，说道：“我来之前，老祖宗已经将一切都交代好了，却是再没有什么需要我料理的事情。我即刻便能与你动身启程！”

望舒点头，又是说道：“只可惜六十年过去，道满大人已经重归天地之间……我此番来到扶桑，多得他的照顾，最后却是连一句感谢，都没有机会对他说起……九尾狐狸不随你我同行么？千乘夫人又如何？”

阴康闻言，也是叹道：“老祖宗说中原将有大劫起，她乃是从中原逃来此间的，不愿回转；而千乘夫人，回转中原不过是为了渡劫，以目前的情况，只怕也不好拖累她。你我孑然一身，倒是没有更多需要牵挂的，便只有你我要回去了……”

望舒点点头，随即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阴康大哥，你站稳了，我这就运转虚空，叫我两人回转！”

阴康闻言一惊，道：“中原与扶桑之间，海域千里，法理不同，你真能横跨这……”

阴康一句话没说完，就见望舒身上光华流转，随即将他两人一并包裹其中。下一刻，两人原本站立之处，便是一阵虚空波动，随即两人凭空消失，转瞬便出现在终南山洞天之中，灵均老道等人还在商量如何迎望舒回来，不料这边看见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一时间，场中一片寂静，众人皆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