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何为残暴
唐太宗点头道:“一年比一年好,那就好了。百姓们每顿能吃上干饭了吗?”
高士廉道:“托陛下洪福,现在普通百姓家每个月的大半时间都能吃上干饭了。百姓就怕灾害和青黄不接,还得靠州府拨款赈济,他们手中的余粮还是不够。”
唐太宗皱眉道:“朕要听的就是你的大实话!照你的看法而言,那还是不大好! 蜀中号称‘天府之国’,物产丰饶,老百姓吃饭尚且有困难,别的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天下太平,国家可以酌情少养一些兵,田税最少可以再减两成,你说是不是?”
高士廉道:“陛下明鉴万里,的确如此。臣附议降低税赋的表陛下都看了么?”
唐太宗点头道:“朕仔细看过了,朕很欣赏你对国家税收政策提出的建议。朕批阅之后已把奏折交给户部部议,估计三天内就有上表条陈。你从蜀地回京师不易,在京师多呆几天再走吧!对了,朕因私扣密奏处罚你,你是不是心中不服?”
高士廉连忙道:“臣不敢。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更何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件事是臣一时糊涂,处置不当,陛下斥责我贬我的官,合情、合理、合法,臣怎敢不服?”
唐太宗点头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非常难得。你现在做益州长史,天天和百姓打交道,更接近民生,好好发挥你心细如发事事认真的特长,为朝廷为百姓多做点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益州都督张公瑾是个肯用心做事的干才,你和他一起共事,一一武,相得益彰,朕很放心。过些时候,朕还是希望把你调回京师来辅佐朝政的。”
高士廉道:“多谢陛下。臣斗胆请问,不知陛下打算叫臣做什么工作?”
唐太宗道:“你是观音舅父,朕也不想瞒你。自从承乾和子泰被贬之后,还可考虑将来接朕大位的人,只剩了吴王恪和晋王治。吴王采非凡,理政也颇有见地,可惜他为人**不羁,性好嗜酒,可以做一名睥睨天下的狂士,却做不了一国之主;晋王治仁孝恭顺,但为人太过懦弱,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大臣在旁辅佐。朕纵观朝野,能当此大任的就只有国舅你了。”
高士廉道:“臣斗胆,臣听说陛下正在寻找陇西郡王的后裔,想在百年大行之后还政给他,不知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躲在门缝后的李钲听到这里,不禁心头颤震,想道:“难道‘表妹’李轩尘说过的话是真的,他真想把我找回来做他的接班人?”
但听唐太宗道:“朕确有此意。你有什么意见?”
高士廉道:“此事万万不可。……”
唐太宗立刻打断他的话,道:“算了。朕只是有这个想法,算来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辈分比晋王和吴王都要高,而本来这个位子就是陇西郡王的,他的儿子接过帝位也算合情合理,否则朕百年大行之后,天下汹汹之口将会如何议论朕?别的你不用过问,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将来回到京师,就去辅佐晋王吧!你是百官中最有见识、气量最宽宏的人,以后自会知道朕今日这话的深意。”
顿了一顿,道:“你一路辛苦,去御膳房吃了饭再回去吧。”
他回过身来端起茶碗轻轻啜饮一口,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抬起头来向李钲藏身的地方一瞥,又把茶碗给放在桌上。
这刹那间,李钲连大气也不敢出,唐太宗似乎并未发现他,瞥了一眼,就和高士廉一起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唐太宗和太监走了进来,随行的还有四位当值的武士。只听唐太宗对武士道:“待朕批了几份奏折之后,你们就散班吧,不用在门外伺候了。”
四名武士跪下磕头道:“陛下宽厚待人,是陛下的好处;臣等受命保护陛下,那是臣等的职分,臣等的职分和天下太平不太平没有关系,请恕卑职等不敢从命。”
唐太宗微微一笑道:“好。不过你们老是站着,更易疲劳,四处走动走动吧,也可以去香积厨吃点宵夜,喝几杯酒散散寒,免得被寒气冻伤筋骨关节。你们都还年轻,到了朕这个年纪,你们才会知道寒气的厉害。呆会儿朕还有一个特殊的客人要会见,朕在里面谈话,你们就不用在门外伺候了。”
那军官叩头道:“那臣等退下吧,免得打搅陛下。”
唐太宗道:“好,你们先去休息吧。”
那军官道:“陛下圣明,请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太监宫女和武士相继退下之后,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唐太宗坐了下来,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男子汉行事光明磊落,出来吧!”
李钲见行藏已露,便推门走了进去。在这一刻,他只觉自己的双手和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一点点的汗珠似乎正在这时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唐太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是李钲?来了好久了吧?”
李钲身躯一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唐太宗道:“如果是刺客行刺,早该动手了,你来了多久,就在那门后站了多久,我少年练武,‘听风辨器’之术我还是练过的,你能瞒得过朕?朕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朕早就做好准备了。”
李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道:“你等我来杀你么?你残暴不仁,篡夺帝位,杀兄弑弟,逼太上退位,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吗?”
唐太宗笑道:“朕是不是残暴不仁,自有日后的史家来评判,作为侄辈,你眼下似乎并无检视朕对错的权利。”
他站起身来,喝了口茶,又把茶碗放回原处,接着说道:“你说朕残暴,那么你来告诉朕,你父亲和三叔为了除掉朕这个‘眼中钉’,明知朕被困洛阳,前有强敌,后无援兵,他们两人却假传父皇的旨意让朕进攻,想让王世充将朕杀掉,除去一个妨碍他们获得帝位的绊脚石。那一战中,因为你父亲和三叔的嫉妒,朕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十万精兵损失过半,这算不算残暴?天下还有什么比背后捅人家一刀子更恶毒的事?何况,他们还是朕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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