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海之灯塔

“我们会以反应堆堆芯状况报告为基础，继续这样的研究。或许未来会有人来到这里，那么请带着这份资料向更深处前进，西南方向，有你们要的答案。”日志本未完结，但吴馨没有看接下来的内容，得到了关键信息后，就关闭了日志。

孟苍小队很快出发前往西南方向。那份日志被孟章偷偷地攥在龙爪中。这些日志本身，就是他们的遗产，无论是否对现在的行动有价值，它们都值得被珍重。日志的最后一句，则是一个科研人员对自己和自己的团队的信任。“我决定将今天的一切记录下来，以此之后的每一日反复提醒，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黎玥还在翻阅这些资料，庚子寅、谢安安、单光……他们的资料皆已尽收眼底。监兵小队就这样，以后世短暂的一瞥，越过他们长久的一生，他们的一切都被浓缩在黑色的字墨之上，尘封于此。

“祖昊焱，如果你是这些被困在冬极的研究者你会怎么做？”黎玥向着祖昊焱发出疑问，单纯是想弄明白以科研人员的视角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的。如果按照她的思想，自然是第一时间撤退，或者寻求帮助。

“我，我自然会继续我的研究，直到最后，再者我或许会尝试复现当时斯科瑞病毒爆发的场面。以此发挥最后的作用，做到保护人类的目的。”祖昊焱的回答倒是让黎玥感到诧异。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想复现当时的场景，这无疑是最疯狂的选择。很难想到这是从如此一位理性的科学家口中说出来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纵使是挨了一棍子也不知痛的狗也不过如此。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这无疑是毁灭性的决定，既然已经知道斯科瑞病毒这样的教训，还继续这样的选择。这种情况是有一句格言吧？”

“是的，漫长的历史中，人类得到的唯一能被称为教训的东西，就是人类从不吸取任何教训。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愚蠢的决定，更加不意味着这是教训。那么你呢？无论是从教科上还是从那些过往的案例里，你都知道，无论九龙还是乌托邦，都有很多不光彩的‘背面’。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反客为主的提问倒是让黎玥一时愣住了，与狴犴的同行让她第一次直观地接触到了九龙科研的黑暗面，乌托邦就更不必说，只会比九龙严重得多。可纵使如此，她仍旧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回答。但锐利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祖昊焱也回以微笑，两人就这样用神情回答了彼此的问题。这不只是出于个人的意志，更是属于两个群体的职业操守，当然，他们都怀抱有相同的“天真”，亦是为了人类的延续。

吴馨看着脚边被子弹夺去行动能力的感染体，厌恶地踢了一脚。这里的感染体明显分为两类。一类是原本就在此地的，感染程度不高，受海水腐蚀程度也较低的普通清洁类机械体。另一类嘛，则是被完全感染的不该出现在此的机械体。显然，这与世隔绝的桃花源终究还是未能躲过斯科瑞病毒的侵害，而今也到了覆灭之时。

西南方向的空间极大，自然没有一间一间探查的时间。吴馨再次开始询问他们的意见，自然，这次是全部解构体。

“直接从这些机械体入手吧，感染程度低，应该还有用。”纷小心翼翼地说道。孟章倒是不意外，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问一些问题，但她绝对不会承认是队员的思想。

“大差不差，就这么做吧！要快。”

“是。”简单而又机械的流程就这样成就了孟苍小队的高效、高胜。也送走了许多的队员，或者说吴馨眼中的“玩偶”。孟章作为孟苍小队的标志，已经见证了太多的“悲剧”。

一段时间后，吴馨看着分发放到意识链接中的研究结果开始思考起来。主要是这些清洁机械体的巡逻路线以及空间结构图，不过中心处却出现了一片空白。不能让清扫机械体知道的地方，无疑只能是最重要的，也即这座岛屿存在的意义——真空零点能反应堆。

没有犹豫，他们立刻奔向研究结果所显示的空白部分。全然不顾身后的视线，或者说，不屑于顾及，毕竟在他们看来，不过几条无能的鬣狗而已

“老大，看来我们这趟收获必然大得很呐。还有人帮我们带路。九龙的人真是只能给我们打白工。”其中一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厚颜无耻地说道。

“小声点，这些小队估计不好惹，我们只需要夺得有用的资料就好，不用管这些蠢货，”领头的家伙痞气地说道，“话说，这里是不是有些冷。”

可是解构体对冷暖的感知要比人类更迟钝，能让他们感到“冷”这一概念，那估计已经在50℃以下了。九龙有句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然，螳螂不一定能捕到蝉，因为在那之前它就已经进了黄雀的肚子。

“不对，这个环境，不应…”话还未说完，领头的家伙就已经被一道冰锥洞穿了胸膛，甚至还来不及看身后的敌人。当然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倒下的，还在诧异中的其他人很快就迎来了相同的结局。不过有些更惨，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倒下的尸体全部结上了一层寒霜。殅就这样站在尸骸之上，如同完成处刑的刽子手。殅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与其说这是机械的特点，倒不如说这正是殅此刻内心的想法，乌托邦的人没几个是值得留下的。这是逆序塔的推理，也是塔娜小姐所一直传达和强调的规则。

恐怕岸武集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派出的小队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灭队了，要不是顾忌多方面因素，他们绝对不会只用出这样的兵力，现在嘛，他们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是横竖不占理，无论是增派兵力还是在社会舆论上驳斥九龙古国，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迎来九龙的沉重打击。 在解决完这些丧家之犬后，殅暗中操纵着感染体包围了这里，他自然要保证万全的准备。随后，他走向了孟苍小队前往的区域。

“对我们而言，真空零点能的探索所带来的斯科瑞病毒这是一次实验的失败副产物而已，哪怕他如今已经成功地威胁了整个人类明，覆灭了人类千百年来辉煌的成果，但它是一次实验的失败，这个理念是不争的事实。”祖昊焱缓缓合上了黎玥递回来的资料，叹了口气后缓慢回答道。

“你们这样想，对外行的人来说，这就是疯子的行为了。而且疯得很彻底。”黎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显然她的真实意愿并不如话语所言。

“是啊，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会把它看成教训的原因。实验、倒下，再实验，直至抵达成功的尽头。这就是我们身为科研人员的全部。你们呢，战斗、存续，再战斗。这不也是你们的写照吗？人类的历史，正是与未知和恐惧对抗的历史。二百万年的进化赋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便是那份最纯粹的勇敢，征服、掠夺、延续。也正因为如此，跌落深谷的恐惧永远也无法压制攀登高峰的冲动。”

祖昊焱所说的，正是大月氏研究基地的研究员们所留存于世间的最后回响，亦是所有科研工作者的信任准则。人类又何尝愿意向自然低下头颅？敬畏亦是为更强悍的征服！

孟章在潜入下方的中心区域时无意中已经触发了这里的录像，似乎是因为权限被设置成了任意者可见且自动播放，孟苍小队才得以成为长眠于此之人的最后的聆听者。录像的讲述者依旧是那位高大的九龙男性，而开头则是一段残酷的会议。

“这次会议只有一个目的，决定东极的去处。都将自己的情况汇报吧。”庚子寅严肃地说道，锐利而冰冷的目光。首先落到了负责通讯部的部长身上。

“所有的通信全部断绝，地面的所有通讯系统全部瘫痪。最坏的情况，本基地外的人类全部灭绝。”

“最好的呢？”

“305颗卫星所链接起的全部服务系统彻底宕机。他们在进行抢修，顾不上我们。至于假设的成立可能性……”话还未说完，就被庚子寅一句“无限接近于0”打断。

接下来是设备，设备有条运转，各部门没有机器故障报告。

然后是行政，基地内部联系稳定，人员在岗。运转秩序依旧成立。

……

最后是物资。

“以目前的资源供给，我们最多坚持十六个月。依据为我们每日所能维持正常机体性能所需的最低卡路里以及食物储存的总热量。”

“只有十六个月吗？要成功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我们至少需要二十个月左右。如果减少人员的数量呢？”庚子寅最终说出了那个残忍的疑问。

“在全力供给实验部的前提下，实验部门至少可以坚持25个月左右，完全足够你们完成研究。”物资部门负责人坚定地说道。

“请容我插一嘴，我建议按轻重缓急的顺序，从各部门依次断供。无论是保障你们的身体状况，还是那飘渺的通讯希望。这都需要人员保障。”设备部门的负责人说道。

“很好，我同意。那么现在依次开始排序，首先是行政部，随后，后勤部，医疗部，通讯部门，机械维护部门，最后是实验部。有何意见？”庚子寅依旧冰冷地表述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反对声音，长约六秒的静默之后，行政部负责人率先收拾起了工作档案。

“会议的结果已经确定，我该去通知我的同事们了。”很快按照断粮的顺序，各部门负责人依次离开。庚子寅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这无疑是他们最初也是最后的“集体”会议。

很快记录仪上的画面一闪，这一次又转到了那位“高大”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