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方外不娴新世界 (第1/2页)
褚仁站在傅山房门外,徘徊来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乱成一团。
门内,那男子和傅山不知道在密谈些什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傅山的病,只是寻常外感风寒,虽然严重,但并没有什么大碍,真正让褚仁吃惊的是,那青衣男子,居然是顾炎武*!写出“华人髡为夷,苟活不如死”的顾炎武,最终也不得
不留起了辫子……褚仁脑中一片混乱,这顾炎武来找傅山,应该不会仅仅是为了看病吧?
“就这么在太阳底下站着,不怕中暑吗?”傅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关切。
“我……”褚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站在门口等,或许是看到傅山病中憔悴的容颜,心里觉得愧疚吧?毕竟是暑伏天气,若不是心中有虚火,不应该会外感风寒的。想必,都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吧……
“就算是要出去散散心,怎么连句话也不留?还把王爷的稿和我的画都带走了,我……爹爹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担心得要命。”傅眉本来想说“我”来的,但是话锋一转,换成了“爹爹”。第四十二章
“我只是突然觉得……生……有些无聊……”褚仁想说“生无可恋”,但想着这话略重了些,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说法。
就在此时,门开了,傅山送顾炎武走了出来。
傅山坐着,褚仁侍立在侧。门窗依然关着,依然是那种奥热闷湿的感觉。
褚仁想说些歉意的话,但是又趑趄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仁儿……”傅山带着浓浓的鼻音,“下次再出去散心,要
跟家里说一声,免得爹爹惦记。”
褚仁没有想到,傅山并没有责备自己,那些道歉的话,也就更不好出口,于是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最近家里事情多,冷落你了……”傅山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褚仁的手。
褚仁手心里都是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于是便不着痕迹的,给傅山倒了一杯茶,顺势松开了傅山的手。
傅山并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适才亭林不住口地夸你。”
褚仁倒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轻声说道:“只是救死扶伤而已,这是医家的本分,也是爹爹多年的教导。”
“非止夸你的仁心医术,还有为人处世的态度。”
褚仁一怔,回想了一下,倒没有觉得自己对顾炎武的态度有什么值得夸赞之处。
“有件事情,可以不告诉眉儿,但必须知会你一声。”傅山又道。
褚仁见傅山说得郑重,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傅山。“你的那些银票,我都交给亭林了。”
褚仁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应道:“那些银票,我已经给爹爹了,爹爹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必知会我的。”
傅山点点头,“不只是知会你,还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你是从四百年后过来的人。”
傅山这么一说,褚仁到有几分好奇了。这么多年来,除了第一天见面,傅山从不主动提及褚仁穿越来的时代和事情,今天突然提起,只怕是有什么大事。
“亭林认为,明代票号制度有很多弊端,他近年潜心研究,另行规划了一套制度,想用你这笔钱为本钱,开设票号,并统和晋省所有票号钱庄,立为规矩,一旦做大,进可作为复国之资,退可控制天下银钱往来。亭林说,若商贾兴隆,贸易日盛,票号就是扼住大清命脉的一只手,可以影响天下兴废……*”
“货币战争?!”褚仁脑子突然出现了这四个字。《货币战争》这本畅销他看过,虽然没有全懂,但是国际金融集团在世界舞台翻云覆雨,操纵国家兴亡,战争成败的情节他却记忆犹新,难道……顾炎武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悟到了这一层吗?
傅山看到褚仁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吗?即便是后世,也没有这样的说法和情形?”
褚仁点点头,“有是有,有这个说法,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不大可能吧?”褚仁不知道怎么解释,封建社会是集权统治,并不是自由经济,也没有完整的金融体系,通过金融手段去控制大清朝的经济命脉,似乎行不通吧?褚仁又补充道,“我也不太懂,总觉得似乎超前了些……”
“亭林真是个妙人,奇思妙想,往往出人意表……”傅山感慨道,“不过,管仲的‘求鹿于楚’和‘菁茅之谋’两计和亭林此策,颇有相通之处……”傅山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像是击节赞叹。
褚仁的视线被傅山的动作所吸引,蓦然发现,桌上叠放着一幅绣品,浅青的缎子上绣着黑色的小楷。自来拍卖行中法绣片便不多见,而这幅绣品,看上去绣工上乘,那笔楷又像是傅山手迹,褚仁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傅山见褚仁盯着那绣品看,便展了开来,说道:“这是眉儿的母亲绣的《观音大士经》。”
褚仁眼睛一亮,这绣品,他早就听傅眉说过,但被傅山奉为珍宝,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字,想必是傅山年轻时所,端庄秀丽,清雅大方,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傅眉的笔体。依稀可见大明末年的傅山,依然保有明朗而积极的心境。那绣工,恭谨整齐,纤毫毕现,不细看,倒像是写在缎子上的一般。
褚仁默念着那上面的字:“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与佛有因。与佛有缘。佛法相因。常乐我静。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密。”
念着念着,褚仁心头突然一片空明,似乎多日以来的抑郁瞬间便卸下了,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像是重又获得了新生。从傅山房内走出来,褚仁才蓦然想到。这绣品是傅眉母亲
最重要的遗物,傅山从不轻易示人,今天这是为什么?突然拿出来给顾炎武看?莫非……顾炎武和傅眉母亲有什么关联吗?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前一样,褚仁白天去药店做事,晚上回到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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