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死敌 (第1/2页)
杀父之仇这四个字让悬阳有点意外。
他来不及想太多,便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朝这间屋子靠近,想凝神去听,那声音却被晏朝宜一声冗长的叹息遮住了。
“如今这些孩子,生来就躺在父辈打下的江山里,大多没历过什么风浪。比如我那晏迟小儿,贪享于安闲,沉湎于体面,不知弱则不图强。虽然也还算出众,但终究少了点血性,倒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晏朝宜每句话都说得没头没尾,悬阳左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右耳听着他碎叨叨的话,心底烦躁,正欲起身离开,那老贼又道:“你一身的本事,却又伤不了对方性命,实在是个好敌手,老夫若是还能再活些年,定要与你好好切磋几番,可惜我命不久矣,倒是便宜晏迟那小子了……”
晏朝宜说完这句话,身上突然发出微妙的“咔啦”声,苍老的身躯微微扭动,像要重新长出四肢似的。然后,他撑着扶手慢慢站起身,竟摇摇晃晃的脱离了那把经年累月后几乎要和他长在一起的木椅。
在小屋阴沉的月光缝隙里,晏朝宜颤颤巍巍朝前走了两步,好像随时要栽倒在悬阳身上。
悬阳立刻抬手,无恕直朝对方而去。
晏朝宜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伶俐起来,偏头躲过了无恕一击,然后竟反手将银链抓住,猛然探身到了悬阳面前,近在咫尺的脸上露出一点扭曲的笑意来。
和那笑容一起出现的,还有他袖中一道寒光。
那是一把匕首。
匕首的锋芒扫过夜悬阳眼底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这老东西所说的“杀父之仇”是什么意思——晏朝宜为了给他那老牛拉破车的儿子赶两鞭子,打算提前结束自己几近油尽灯枯的老命。
悬阳暗骂杀才,已经来不及了。
晏朝宜左手的匕首掉转锋芒朝向他自己,右手将银链拉得更紧,生怕夜悬阳跑了。
这一派之主哪怕垂暮朽败也并不白给,不知使了什么古怪的缚身之法,竟让悬阳一时间无法挣脱。
晏朝宜低声阴笑:“后生,莫怪老夫手狠,只是你命该如此,谁也奈何不得……”
夜悬阳无暇思虑,情急之下抽了腰中软剑,剑身游蛇般缠上晏朝宜揪着银链的手,转眼切断了两根手指。
晏朝宜吃痛,咬着牙松开了无恕,悬阳趁势抬腿一脚,“滚!”
那瘦小枯干的老头像一只被箭射中的雁,直接拍在墙面上,手中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插进了自己心口。
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房门被人撞开,悬阳回头,正看到晏悉阶一张清和面孔从急切变作惊诧,片刻后,转为悲怆……
“父亲!”
晏少谷主没了平日里悠然气度,两大步冲到晏朝宜身前,“父亲……”
姓晏的老贼把一切都算准了,包括他最后一口气能有多么恰到好处。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儿子最后一眼,然后,颤巍巍的抬起断了二指的手,似乎想摸摸儿子的脸,手抬到半空便重重落了下去,踏踏实实的撒手人寰了。
晏悉阶的手在发抖,“父亲,你醒醒!父亲!”
他伏在晏朝宜身上悲痛欲绝,再抬头时,夜色凄凄也掩不住他一双眼红得透彻——一切都按着晏朝宜算计的方向进行。
悬阳并没有给晏悉阶从悲伤转为愤怒的机会,趁着这位少谷主还在悲恸之中,无恕直接环住了晏悉阶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摔。
悬阳力道把握得刚刚好,晏悉阶以和他爹如出一辙的射雁式砸到墙上,直砸得两眼发懵,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悬阳面无表情的收了无恕,转身走了。
若是从前,他多半会把晏悉阶打得半死,再将晏朝宜老贼的尸体点了天灯,哪怕杀不了人,也得把这破谷掀了。像如今这种打完人就开溜的手段,他是绝对不屑做的,
然而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力气陪这位晏少谷主玩什么为父报仇的涅槃重生,他只想离开。
蔚北留下的伤一直没有完全好过,他拖着这一身伤痛四处奔波,几乎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再加上此刻阿廿浑身的鼠毒之痛,他是真的不太好。
可惜这一切痛苦似乎都是白忙,费尽周折擒到手的袁十四转眼就被薄晓杀了,晏朝宜那老贼却反手给他扣个杀人的罪名……
但是现在,相比于愤怒,他更多的是疲惫,已经没有心气跟任何人较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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