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于事无补
郭瘦熊拱手道:“多谢宇大人,卑职晓得了。卑职告辞。”
宇俊把他送到官衙门口,看着他上了轿子,这才转身进去。
“出了什么事?”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他听见一阵喧哗,于是在轿子里轻声问。
每次他的轿子经过云水街,都有一种尖芒刺背之感,但他却从未发现这种感觉来自何方。
利用手中的职权,郭瘦熊派出了精干的探子特意暗地侦查搜寻过云水街一带的所有民居,依然一无所获。
但多年来刀尖打滚的生涯,令郭瘦熊养成了对危险的极度敏感,他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心里一直计算着从大理寺巡捕衙门出来一直到家中的这段距离,这种算计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十几年的捕快的职业习惯。
轿子停了,他背上的刺隐隐又开始发作,只是不知这一次会面对什么?
随从在轿外抱刀躬身道:“是云水街的熟食坊刚惊了一群鹅,大人。”
作为一个有坚定的正直职业感且名震四方的总捕头而言,他工作的地方固然相对平安,但终日面对血腥和死亡,他心中巨大的压力在日积月累之下,促使他养成了极为警觉的习惯。
当年“女王蜂杀人党”秘密潜伏京师,密谋刺杀开国功臣和将士一案中,只要他的心志稍有动摇,警惕稍有放松,一件惊天大案就会爆发,不安和愧疚将会终身纠缠他、腐蚀他,那个槛可不是谁都能跨得过去的。
但那件案子,是他和他最亲密的伙伴纳兰破的。
自从纳兰离开京师后,他的身体情形就越来越差。时常整夜噩梦,食欲消退,年轻力壮的时候,他每天起床前必须和夫人酣斗一场,但自从纳兰走后,他似乎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习惯了。
过了五十岁的生日,这种症状越发地明显。好在夫人认真仔细不厌其烦地守在他身边,才三岁多的孙儿又不断地逗他开心,他的这些症状才渐渐减轻了些,近半年来病症几乎没再发作。
今天经过云水街,原本的刺痛感和令人警惕的气息又不知不觉卷土重来,难道,他们在这平静的云水街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
云水街到常德坊,是一条曲折僻静的道路,大雪刚停,淡淡的雾气若有若无地飘**在半空中,原本应该清晰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这模糊的背后,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郭瘦熊低沉着声音道:“把轿帘打开!”
轿帘打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一阵雪白的光芒刺入眼中,郭瘦熊不禁眯了一下眼。
雪后的雾气中突然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蹄声。那蹄声细碎而单调,似乎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轿前两名捕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手放上了刀柄,凝神提防。
蹄声越来越近,雾中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行来。
“那是什么?”其中一名捕快怯怯地问。
“不知道。”另外一人低声说,他的腰刀已经拔出了一尺多长,锋利的刀锋映衬着雪地的寒芒,把两人的侧脸照得一片雪白。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匹黑马。头如伏兔,耳如菱角,白发黑毛,粗犷威武。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青衣人。那人身材不高,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蒙面巾,穿件黑沉沉的布袍子,凸起的眉骨压住了双眼,一双扫帚眉看上去十分阴沉。
“你是谁?”郭瘦熊分开两名脸色发白的捕快,步出小轿,冷冷地问道。
“好说。”那人似乎笑了一下:“郭总捕头身为京师大理寺巡捕衙门总捕头,屡破奇案,深受皇上器重,京师中人,无不钦敬。肖某今日特地来向郭总捕头讨一样东西,不知郭大人是否愿意赏脸?”
郭瘦熊微一皱眉,正待说话,丈外的却响起了另外一个冷冷的声音:“肖兄此言不妥吧?郭总捕头名满天下,向来是本门的贵宾,肖兄若是半路打劫把人给接走了,置我‘傀儡门’于何地?”
郭瘦熊循声望去,看见说话的人站在一排大树底下,整张脸被一个圆圆的斗笠遮着,只露出一个微微发青的下巴和一身黑色披风,那人手里拿着一口宝剑,蓝色的剑穗正在雪风中迎风飘摆。
“傀儡门?”郭瘦熊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子,淡淡一笑道,“两位贵客是从四川邛崃山来的,若是郭某不亲自出来接待,那便是失了礼数。”
“你知道就好。”言罢,马上那人轻轻地跳了下来。
“不知两位要向郭某讨什么东西?”他双手拢在袖中:“郭某虽然只靠朝廷俸禄过活,这些年还算小有积蓄,虽然比不得晋王那边财雄势大,几个酒钱菜钱,郭某还是给得起的。”
“其实也不难。”青衣人点了点头。
“说吧。”
“咱们哥俩特意来向郭总捕头要六阳魁首,不知郭总捕头可否转让?”手里拿剑的那人笑道。
“这个嘛……”郭瘦熊淡淡地道:“晋王千岁对郭某的脑袋这么钟爱,郭某怎敢说不给?只是京师重地,郭某认为两位向郭某讨这吃饭的家伙,实在有欠妥当。”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随着正缓缓散去的雾气,落在了远处一间大殿顶上。
那座大殿坐落于高台之上,在雪雾中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一般,巍峨壮观。殿顶有一只硕大的铜鹤,雀尾饰以黄金,作振翅欲飞之状。
“那就是晋王府铜鹤宫了吧,未来的储君居所,也是京师炙手可热之处。”
郭瘦熊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金色的大殿,眼光十分复杂:“据说傀儡门三年前归附晋王麾下,老夫还以为是下人传错了消息,今日两位一来,倒是印证了我下属的消息原来并无任何水分。”
“这于事无补。”那手里拿剑的人淡淡一笑道。
“不不不。两位请听我说。”郭瘦熊摆了摆手道:“为何会于事无补呢?最少我是知道晋王网罗江湖高手为己所用,已经犯了皇上的大忌。两位僻处山野,只怕不知为何皇上会对亲王营私特别忌惮和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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