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公主进谏

是年年都要由张天师亲手炼制，再派人前来贡献的皇室用药，以太宗多年行伍，又是武学高手出身，这种灵丹正好用得上，作用在他身上，比一般人要来得快得多。

袁天罡和李淳风虽说甚得圣宠，闻言却也由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宗自迷恋道学，摒弃朝政，独居内宫之始，就是由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轮流相伴，炼制金丹，也是两人一手撺掇。

但此刻两人从张天师责备的眼神中似乎知道，他们辅佐皇帝炼制出来所谓的“救命金丹”，其实也都是自欺欺人，非但无益，反倒有害。两人不是不知道金丹的厉害，但依然向皇上进献，这除了沽名钓誉、掩耳盗铃之外，其实都别无他意了。

张天师站起身来，气达四梢，再次使出了龙虎山世传绝学“大阴阳九转神功”，掌心真气凝成一团，缓缓地在太宗胸腹之间摩动。

片刻之间，喝了药水，又受了天师掌力提振神气的太宗才缓缓睁开双眼，喉头中咯咯作响，但还是不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张天师手势一转，气劲略微再加几分，“哇”地一声，太宗终于张口吐出了一团五颜六色的污秽之物，腥气扑鼻，中人欲呕。

“金水结于丹田，唉，只怕太上驾临，也救不得了。”张天师心里哀鸣了一声。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叫，叫纳兰，过，过来。……·”太宗漱口已毕，微微地喘了口气，低声说。

“遵旨。”老太监抖抖索索地说。

“陛下宣草民，有什么圣谕？纳兰愿洗耳恭听。”纳兰来到太宗身前，微微躬身

唐太宗冷冷地望了一眼周围的人，道：“用不着你们多事，你们只管下去就是，纳兰也是朕的子民，他要杀朕，不用等到现在。”

他在太监的扶持下勉强站稳，一只手扶在纳兰肩头：“来，你赔朕走一走。那位是你妻子么？让她把晋王放了吧。”

纳兰明亮的眼睛里闪了两闪：“明白，臣遵旨。”

回头向萧十三娘打了个手势，萧十三娘狠狠地把晋王一推，一旁的卫士赶紧上前，把几乎吓晕过去的晋王扶了下去。

萧十三娘倏地腾空飞过众人头顶，来到纳兰身边。看着太宗一脸疲惫和焦虑，萧十三娘又好气又可怜他，忙把太宗的一只手挽过自己的脖颈肩头，怒声道：“哎！你这皇帝当的！这是何必呢？！”

太宗轻轻地唉了一声，道：“你们不曾为人父母，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朕的心思了。”

他伸出右手，把一只戒指褪了下来交给纳兰：“打开戒面，里面是‘云水间’的解药，你去给钲服下，三天之内他体内的剧毒就会慢慢消解。别让他死，朕其实也不是让他死，朕一心要化解他们兄弟之间的对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将李钲留在京师。你们好好想想为人父母这四个字，大概能原谅朕的私心了。”

纳兰点头：“是，臣等不愿以陛下为敌手，情非得已，要请陛下宽恕。”

太宗昂首望了望天边的云彩，低声对纳兰道：“朕赦免你们挟制亲王的大罪。请你们替朕带句话给钲，朕大行之后，让他记得他对朕的承诺，来送朕一程。现在，你们送朕回大明宫含风殿去。”

老太监急忙前面引路，顾青城在后面道：“各位都散了吧！”

连忙跟在身后。纳兰道：“陛下的身子，只怕走不到含风殿了。让臣背着陛下，不知陛下是否受得住？”

太宗微微一笑道：“难得你离开朝廷多年，还有这份仁孝之心。来，也只有你的身高能背得起朕了。”

纳兰轻轻地将太宗背在背上，宛若背着一个小孩一般，心中暗暗惊讶。

含风殿离太极宫不远，对于太宗而言，却宛似走了几年一般，好容易进了寝宫，太宗已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

纳兰问太监道：“张天师给你的药在哪里？快，快去化水来！”老太监吓得眼泪直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寝宫去了。

太宗斜躺在**，脸色灰白，只从他胸口尚在微微起伏，纳兰才稍微安心一点。

以他替太宗把脉之后所得，这位英武一生的伟大皇帝，只怕从即日起，再也熬不过半年了。

（太宗逝于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己巳日，即公元69年月10日，果如纳兰所料，没能活过半年）他此刻心中，是既有悲凉，又有可怜的意味，只是这种意味，他无法说出口来。

“他大约是不想再见朕了吧。”太宗从半昏迷中醒来，喝了张天师药丸化成的汤药，淡淡地问纳兰。

“这……”纳兰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道：“李钲何许人，当不上皇上抬举。”

“好，是实话。”

太宗点了点头道：“慢说晋王对他一直视若仇人，满朝武，似乎也没有一个愿意正眼看他一眼，朕知道……可是朕……朕是真的心疼他，希望他回来，不要在江湖中胡混，好好图个功名，挣个出身……看来，朕想错他了，他的性情，像极了他死去的父亲……是那么执拗，那么个性使然，谁劝也不听……”

纳兰道：“皇上多疑了，正如皇上所言，这都是李钲的性情脾气所致，您是知道的，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

太宗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假。你们毕竟是师兄弟，你对他的了解，应该比朕多点儿。他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回来呢，哪怕和吴王一样做一个没有实权，却有地位的亲王，朕也是愿意答应他的呀。唉。”

老太监匆匆走进，道：“启禀圣上，大臣们都在门外候见，圣上要不要宣旨？”

太宗摇摇头道：“朕这里有客人，叫他们都回去吧。轩尘来了没有？”

老太监道：“来了，公主听说晋王被挟，急忙赶来，那会子太极宫已经被封锁，公主无奈，只好提前来到寝宫等候。”

太宗微笑一笑道：“朕这么多儿女中，最有孝心的就是她和吴王。吴王不来，是不想令朕尴尬，公主要来，是她真心真意地心疼朕。你宣公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