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傍花随柳过前川（4）

火宋徽宗皇帝在位，宣和七年，北方金兵并分两路，一路攻向燕京，一路攻向太原，因着火宋国力衰微，这一次的金兵南下着实是势不可挡，不过区区月余，金兵便是攻破了燕京，渡过了黄河，一时朝着开封府攻去。

徽宗皇帝见得金兵势不可挡，慌乱之下主动禅让皇位于太子赵恒，赵恒继位，是为钦宗皇帝，改国号为“靖康”，去“安定”、“安康”之意，将国运寄希望于天数之上，却也是难以抵挡金兵虎狼之师，一时间整个火宋都是陷入了莫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却是这一次的金兵南下，只怕是要叫火宋国破家亡了。

靖康元年年末，金兵围困汴梁，围城一月之后，汴梁城破，徽钦二帝被擒，金兵裹挟着两位皇帝及一众赵氏皇亲贵族，朝着北方而去，火宋至此国运衰微，甚至是灭亡在即。

此时距离上主攻下二十余处福地洞天，已经又过去了数年光景，却是在这数年之中，上主一方再没有了其余的举动。道门初时日夜警惕，倒也始终不曾再度受到上主的侵袭，随着时间流逝，数年光景过去，当初那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倒是缓和了不少，只留下了一众修士本能的小心，倒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夸张。

洞天福地暂时安全之后，一众道门高人也才有了精力，关注凡俗世界之中的一切，却是见得火宋国运日益衰微，眼看着就要是亡国灭种的下场。而这一次火宋国难，若是真教其国破家亡，却是再没有一个汉人能够站出来重掌江山，华夏大好河山，眼看着就要落入金人手中。

对于此，一众道门高人们也是着实商议了许多，始终是因着今时今日的道门，与三百年前能够左右天下大势，败坏李唐国运的时候已经再不相同，失去了接近三分之一的福地洞天之后，整个道门内部也都是元气大伤，别说是周天星辰大阵，就是稍稍插手人间之事，也是着实艰难，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火宋一步步走向衰亡。

吕道长如今身为道门实质上的领袖，连着望舒都要听从他的符诏谕令的人物，对于火宋国运一事倒也是十分上心。在汴梁城被金兵包围，眼看着火宋就要国破家亡的时候，吕道长也是在虚无梦境之中召集了众人商议，讨论如何延续火宋国运，至少不要叫其在此时此刻灭国。

道门高人之中，有不少擅长占卜星象之术的人物，早已洞悉天机，从混乱的天数之中看见了那一个注定的结局，听闻得吕道长有延续火宋的心意，便有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站起身来，恭敬道：“吕祖在上，老道乃是小有清虚天修士，专司观星之职，却要上秉吕祖，那火宋开国之时，天象五星连珠，使其运鼎盛，却也难以持久。如今百年已过，星象逆转，火宋兵祸在前，再无扭转的可能。”

这些年来，吕道长的身份和地位在道门之中着实高绝，除却其自身修为已经无限接近天仙之外，一众修士口中也已经将其列作一方教祖，对其十分尊重，处处礼敬有加，寻常他说出来的话语，修士们都是信受奉行，某说是出言质疑，就是私下议论，都是十分少见的。

今时今日，为着火宋国运一事，这位老道人能够挺身而出，阐明实际情况，已经是着实心中焦急，再顾不得什么贵贱尊卑，又是他本身也是出自天下第一洞天，一众福地洞天之首的王屋山小有清虚天，言语也有分量，说出话来，多少还是能够起些作用。

吕道长自是晓得这位老道士的占星手段，在整个道门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在不懂用宙光法门的情况下，就是吕道长和望舒，单在占卜预言一事上，也不能与之相比，自也是十分客气而尊重，道：“我自是晓得天机如此，然则如今就是要逆天而行。盘王开天，女娲造人，神州中原，从来都应该是华夏儿女之地，断不能叫异族入主，却是火宋国破，只怕中原气数，都要应了浩劫去！”

众人闻言，都是一滞，却是这么长时间一来，他们与吕道长相处融洽，又是有望舒这个古神在名义上作为一众高人的晚辈存在，却是大家都忽略了吕道长的本尊身份，原是他身为东王公的部分本质转世，骨子里始终是那个守护神州中原的古神，此番金兵南下，威胁火宋国运的同时，其实也是带来了中原易主之危，却是叫吕道长不能平和对待。

沉默片刻，灵均老道见众人谁也不好开口，便也站起身来，说道：“道长所言极是，这神州中原之地，断不该叫异族入主为尊的。只是老道略通天数，也晓得即使此番浩劫渡过，中原也有三次，注定要叫异族入主的因果在。延续火宋国运，不过是抱薪救火之举，待得此番浩劫渡过，北方那一股杀伐之气，始终是要南侵中原，入主神州，坐上九五至尊之位的。”

吕道长闻言点头，他原本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物，其实灵均老道所言的这等因果，他自己着实也是十分清楚，便开口道：“我如今考虑，却要延续火宋国运百年，待得百年之后，那股杀伐意境爆发，我座下也有一名弟子，着实身负机缘，能够遏制杀伐之气，保得华夏儿女平安。若是今时今日，火宋灭国，百年之内，华夏儿女，个个为奴为婢，只怕不待浩劫爆发，中原汉人就要断了根脉。”

灵均老道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一直流传着的说法，却是吕道长一直为着北方那一股凌冽恐怖的杀伐意境准备，为座下一名弟子准备了莫大机缘在身，一旦那股杀伐意境爆发，吕道长这边自然有手段将其遏制，却是如今听他所说，机缘未至，尚不能叫中原江山易主，还需拖延些许时日。

这等道理，众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乃是天生大能之人，必有大能之人治之。如今凝聚在西北方向，那一股杀伐意境凌冽非常，一旦出世爆发，就是要叫天下生灵涂炭，却也还有一丝机缘，被吕道长这边把握，培养弟子，顺应天数，遏制那股杀伐意境，避免天下血流成河。

然而这等天数机缘，并不是存在就一定会成为现实，古往今来，中原历史上出了不少杀神，每一个出世都是要杀得血流漂橹，人头堆垒，便是杀伐意境爆发，而不曾被相应机缘克制的缘故。而除却名留史，一字一句之中都透着血腥味的那几位杀神之外，被克制和遏止的煞星杀神就是不计其数，却是这杀伐意境，乃是对应天地造物产生，不可消弭，不可避免，每隔一段时间，总要爆发一次。

这一次的杀伐之意，乃是出在中原之外的西北，又是末法浩劫降临，两者相辅相成，那股意境已经成为了劫数的一部分，却是一旦入主中原，爆发出来，整个天下就难免要生灵涂炭。始终对于这一次秉承杀伐意境的那人来说，中原汉人，杀掉多少，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因着吕道长的弟子，秉承了这一次杀戮之中，遏制的那一部分机缘，却是时机未至，若是骤然叫火宋灭国，那股杀伐意境直接降临爆发，只怕无人能够制止那人，却是修士神通广大，也难以对抗天数使然，更何况此番浩劫之中，还有上主在幕后推波助澜，就算是大能修士们出手相助，只怕也是难以逆转这等危局。

想通了这一节，众人便也明白了吕道长的心思，一时便也有人开口道：“吕祖思虑周全，是我等不曾想到此节。若是这般，我等自是愿意全力以赴，拖延火宋灭国的时机，哪怕是周天星辰大阵无法布置，拼上我等一身修为，或许也难拖延些许时日。”

吕道长闻言摇头，道：“非是要诸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本来我对火宋之事，便也已经有了打算。如今金兵围城，九五至尊地位不保，汴梁城的陷落，只在旦夕之间，无可逆转，自是无法的。然而除却徽钦二帝，赵氏倒也不是彻底没了能够继承大统之人，或许让出半壁江山，暂且拖延火宋灭亡，还能成事。这其中，就要请诸位道友遣派凡俗弟子，暗中相助，主导此事实现才是。”

众人闻言点头，却是不曾想到吕道长会有这样的大舍弃。放弃救援两位火宋帝王，将中原半壁江山拱手相让，虽是能够维持一个暂时的，微妙的，不胜牢固的平衡，却也是对异族做了妥协，始终还是叫江山沦落，若非吕道长开口，要叫一众修士高人接受，还是着实有些困哪的。

吕道长见得众人点头，脸上却是着实沮丧，便也劝慰道：“中原江山易主，乃是天定之时，从来没有不灭的王朝，江山轮替，原是因果劫数。此番金兵南下，火宋灭亡在即，可是就那金国，也不是长久气象，百年内必将覆灭。中原汉人，乃是炎黄子孙，古圣人绝地天通，教会了他们永不放弃。纵是中原江山，一时被异族亵渎，相信炎黄子孙，总有将其夺回的一日。”

众人点头，望舒却是心中暗想，不知道炎黄子孙复国之日，在场的一众高人还剩多少；末法浩劫之后，这天下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还未可知，原非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