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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涤扫妖氛但指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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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高人众多,单单道门,就有教宗百余名,祖师近十位,如今还出了陈老道这样的天仙,可谓是着实惊人,却是这股力量集结起来,已经足够叫天下大势发生逆转,创造出不可限量的神迹来。而除了道门之外,中原的佛门和外道也是着实不弱,高人众多,照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叫这等滥竽充数之辈横行才是。

然而真实情况是,这天下百姓们所见到的道士,是个里面倒是有九个是不曾修炼任何法术在身的,剩下那个也是含含糊糊,只会些常人也能办到的小伎俩而已。只是因着数千年时光积累,中原大地上的百姓们代代流传有道门神仙的故事,倒是叫这些凡俗的道士们也沾了不少光,至少外出做做法事,也是能够博得众人十足的信任,真实不虚的。

望舒现在遇到的这位道士,便是这样一位靠着帮老百姓做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法事存身度日的人物,却是今日叫他见了真人,一时间着实吓得他不轻,心中此刻已经是波澜涌动,不知道望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为何,还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诸多作为,惹怒了真实不虚的高人,眼下要横遭灾祸了一般。

众人却是没有发现法师的异样,只当他是太过疲惫,便于特张罗着迎他进屋去饮茶休息,同时先前那老者也上前小声与法师说道:“法师,先前来这位道长……不知是什么来路,却是看上去着实年轻,又是极不稳重,却不知法师作何打算,是请他一并过来,还是我等将他赶走了事?”

那法师此刻才回过神来,一时听闻老者打算叫人赶走望舒,更是吓得后脊梁一阵发冷,连声道:“快快请那位道长过来,一同用些茶水,你们速速准备斋饭,却是不能怠慢了路过的道友!”

那老者一愣,暗道这法师今日倒是转了性子,平日里见了其余的同行都是横眉冷对,今日却是这般客气有礼。人老奸,马老滑,山村里的老者,虽是见识短些,这为人处事的道理却也是着实懂得不少,一时见这法师性情大变,心中便也有了计较,暗道那年轻道士难不成真有些来路,竟能叫村里的法师这般有礼?

想到此处,老者也就吩咐众人赶快烧水沏茶,又是亲自上前去迎望舒,一时慈祥中带着些许小心,笑道:“这位道长,法师请你一起过去歇息,不知道长意下如何?我们今日张罗法事,着实备下了不少素斋素菜,所谓见者有份,若是道长赏脸,也请留下一并用些。”

望舒看看那老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暗道先前这老者与自己说话之时,可是拿足了长者的派头,并不像现在这般礼貌。虽然从年纪上来说,望舒比这老者只怕还要大上许多,可是他证得长生,面向年轻,自己知道自己有年纪,别人却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望舒倒也不傻,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一时也是暗暗发笑,想着那法师的心理活动就是觉得有趣,便也十分客气地对那老者说道:“老丈这般客气,我便不敢推辞了。也是这些天来餐风饮露,难得今日见了人烟,过来看看热闹,还愿没有打搅诸位为好!”

那老者客气笑了笑,引着望舒朝院落中的正屋大堂走去,一时又见那法师连忙起身,手上的茶水都洒了一身,无论如何都要让望舒上座,愈发叫这老者心中颇有计较,暗暗交代家人准备上好的菜肴,却是已经隐约看出望舒的不凡之处,一时间心里也是有些打算。

望舒虽然远来是客,却也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几番推辞之后,不得以坐上了上座,端上了香茶,倒也不急着饮用,而是朝那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法师问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道号如何?小可望舒,途径此处,见得有同道中人,一时前来,却是颇有些失礼之处,还请道友海涵。”

那法师听得望舒言语客气,一时倒也放松了些许,依旧揣着恭敬,好生答道:“贫道自幼出家,没个俗家名号,师父赐道号曰‘松鹤’,拜见望舒道长!”

望舒点点头,心中却是腹诽这法师的师父,取名字的手段着实比不上灵均老道,这‘松鹤’二字,颇有些俗气。不过想是这样想,望舒自是不会说出,又是好言问道:“原来是松鹤道长,久仰大名,不如一见!却不知道长今日在此,做得是什么法事,却是看来十分盛大,不像是寻常该有?”

那松鹤道士闻言,也不认为望舒先前听闻过自己的名号,知道这是客气,倒也颇有自知之明,说道:“区区贱名,有辱道长清听。我等今日在此,原是做一场镇妖驱鬼的法事,却是这村中开年以来,遇上了许多奇怪之事,神神鬼鬼,难以揣摩,做一场法事,安抚周遭的妖物鬼神罢了。”

却是这松鹤道士自己知道,先前所做的那一场法事并没有什么作用,此刻说起来也是十分谦虚,并不曾想先前他与众村民吹嘘的那般,说这法事能够“震慑千年大妖,驱逐万年恶鬼,上达太上老君,下至九幽地狱,一旦诵念真言,九天十地,诸多神祈,都有感应,消灾解难,只在一念之间”这般夸张。

望舒听得出了怪事,倒也一时来了兴致,却是先前曾听灵均老道说起,李唐一朝从来都是神魔妖仙,混居凡俗百姓之间,乃是十分罕见的人神共存的局面,诸多神祈要比前朝时候灵应许多,妖族也有不少混迹人世。只是话虽如此,望舒自来到中原,除了那猥琐的鼠妖灰仙儿,其余并未遇上什么精彩波澜之事,便也十分好奇,仔细追问。

那松鹤道士对自己的法事也是着实没有什么信心,此刻听得望舒过问,便也起了一丝请求帮助的心思,开口道:“上秉望舒道长天听,今年开春以来,这村子中出了不少奇怪之事。先是一族人的坟地之中,不少先人坟茔被人挖掘来开,尸骸暴露,肢体也有残缺;随后更是村中接连丢了两名婴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彻底没了踪迹,又是夜夜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叫村民们心中不安,故而请我来做了法事。”

望舒闻言,沉默片刻,暗道原还以为是什么狐妖作祟,这下子确实牵涉到了死者和婴孩,似乎此事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死者的尸骸和婴儿的纯净气息,从来都是妖道和邪道修士修炼法门之时的上乘之物,只是因着有伤天和,中原大教对此多有镇压,近些年来已经甚少听闻还有谁敢这般操作。

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却是李唐盛世之时,这天下自然是人神共存,如今国运衰败,这人神共存搞不好就要变成百鬼夜行,却是一众宵小邪道之辈,都纷纷出世,又要祸乱人间,顺应国运崩毁的天意来。

一时间,望舒也是心中颇有些纠结,又是问那松鹤道士道:“道友这般说起,倒是十分叫人惊讶。却不知道友又是如何处理,为何要在那仪轨之中诵念佛门经呢?”

那松鹤道士一时尴尬,说道:“我猜想那村民先人的骨骸被惊动,只怕是冤魂厉鬼作祟,故而以佛门真言经来对其进行超度和镇压;至于婴孩丢失一事,许是开春以来,山中的妖物出动为祸众生,我便叫村民们以黑狗血泼洒家门,驱逐妖物,同时用降妖伏魔的真言,来将其驱逐。”

望舒听到这里,几乎就要忍不住骂出声来,却是这松鹤道士所使用的这些法门,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这般有效,甚至很可能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却是道门仪轨完整的前提下,的确能多多少少引动一丝天地间的伟力加持,也便是所谓的请动神明,即使不能斩妖除魔,多少也是有些庇护村民的作用。只是这松鹤道士又是佛经,又是狗血,直接破坏了仪式的完整性,却是一点作用都不会有,搞不好血腥还真会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望舒对于此事,多少也有些判断,却是认为这婴孩丢失与尸骨暴露,应该是同一股力量所为,无论这股力量是邪道的修士,还是混迹的妖族,甚至是九幽的厉鬼都有可能,还要进一步观察了解,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像这松鹤道士一般,胡乱猜测,乱来一通。

见得望舒脸色不善,那松鹤道士倒也是十分知趣,晓得自己的法事并没有太大的效果,便小心道:“虽然我已经为村中做了法事,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且方法。望舒道长有没有什么彻底了断此事的法门,却是保得一方百姓平安,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望舒一听,暗道这松鹤道士也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只怕他先前与村民们说起之时,就不曾承诺会彻底根除此事,一旦怪事继续发生,想来他也有许多推脱的话语,却是平白欺骗了众人一场,什么代价都不曾付出。

叹了口气,望舒说道:“若是道友的法门不能彻底了断此事,我倒也愿意看看能否帮忙。只是我先前听道友诵念真言,倒是颇有些佛性。若是此事能够解决,我倒是建议道友转投佛门的好,却是这人各不同,大家还是要寻适合自己的道路来走才好。”

松鹤道士一愣,却见望舒施施然起身,转瞬后听得那老者殷切的呼唤,却是招呼两人去用些斋菜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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