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月行却与人相随（5）

这一片虚无梦境，是以望舒本人立下的宏愿作为根基，众生的智慧共同凝聚出来的一方世界，介乎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期间没有虚空，没有物质，只有精神的力量弥漫，乃是真实不虚的梦境，又是带有望舒本人的一些特制，故而如今乃是呈现出弥漫着月光的样子来。

与望舒一同进入的，还有昆仑山的佛道两家高人，以及感应到虚无梦境开放，着急进来与大家一起商议眼前之时的诸位高人，却是大家一时都陷入了皎洁月华之中，倒也不见慌乱，而是身处月华之中，身心都感到一种安宁和放松，对于孕养精神，也是有些好处。

因着此乃梦境，并非是现实存在的东西，望舒倒也不必像当年徐福那般，耗费法力，运转神通来造就天空大地。此间一切种种，只需要望舒心念一动，便能随心变化；又是变化出的一切，只能承载精神意志本身，并没有实际意义，却是既不能凭空创造出仙丹妙药来帮助众人提高自身，也不能凝聚出刀山火海来伤及一众高人的精神。

归根到底，诸位高人现在，不过是在“做梦”而已，梦中一切，在梦醒后就会烟消云散，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心念一动，望舒便将此间的皎洁月华一时分化开来，演化出青石板，红漆柱和诸多蒲团来，又是四下环顾，望舒自己也觉得好笑，却是他自己下意识地，还是将这一片虚无梦境演化成了三清观的模样。

精神无远弗届，梦境也是没有大小的限制的，先前来的一众高人，此刻尚且还在这虚无梦境的各处，却也在望舒心念一动之中，纷纷出现在了当场，一个个整齐落座，蒲团在三清观的大殿之中排成阴阳阵型，不分地位高低，这也是望舒的一个心愿和想法。

一众高人们前一刻还在月光之中孕养精神，下一刻就直接出现在了此间，多少还是教他们感到有些惊讶，又是随即反应过来，不住称赞佩服，却是这等手段，若是放在现实之中，已经不是凡俗修士所能想象；而如今在虚无梦境里，望舒却是心念一动就能实现，甚至过上一段时间，诸位高人掌握了这虚无梦境的奥妙之后，自己也能做到。

至于佛门的几位大德，更是先前在月华的包裹之中心情激动不已，不住诵念“南无宝月光佛”的佛号，又是此间弥漫着的力量，虽然是梦中的虚无，本质却是真实不虚的古神神力，叫他们感受到了佛陀那般如海的神力，自是敬佩非常。

先前众人落座之后，望舒也就一时开口道：“诸位，我等还是先将要紧事情商量了，再讨论其他的好。却是要请诸位约束自己的精神，莫要使其在梦中失去了限制。”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是梦境与现实始终还是不同，一时进入虚无梦境之中，被月华包裹自身，一部分心神修为弱一些的道门高人，竟是一时间真的陷入了做梦的状态，思维发散开来，忘了自己要来此间的真正缘故。

这也是佛道两家修行入道之时，首先就要做到的“入定”一关，使得一众高人大德，平常里都是“圣人无梦”的状态，一时间重新开始做梦，却是叫他们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这虚无梦境，本身并不是依存于众人脑海存在的，倒也不至于叫众人彻底迷失，一经望舒提醒以后，诸位高人也就尽皆反应过来，神情也变得严肃。

五位昆仑山掌教见状，也不想再多耽误时间，始终在这梦境之中，他们肉身上的衰朽和疲惫都不影响他们的举动，便也开口道：“先前又有二十余处洞天福地陷落的事情，诸位都知道了？”

众人尽皆点头，也是已经听闻了这个消息，尽皆惊骇非常，又是听得昆仑掌教开口道：“洞天福地，原本是我道门根基所在，更是这一方天地世界，不完满的表现。洞天崩溃，根基消失，道门本身的气数就会随之衰落，诸多道统，也会在这一过程之中失落。而随着洞天福地的消弭，天地世界自身却是愈发完满，许是你们还不曾发现，在座大部分道友，已经不能穿梭虚空而降临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一众掌教高人，在这几日的时间里都是在自家福地洞天和终南山洞天之间往来，并未去了别处，又是他们往来两处，都是靠着五位昆仑掌教、吕道长以及灵均老道留下的虚空通道，故而他们也不曾知晓，自己的虚空法门，如今已经受到了限制。

一位昆仑掌教见得众人这般，一时叹道：“不能穿梭虚空，只不过是这等变化之中的一个表现，事实上，一切神通手段，都会受到洞天福地崩溃，天地世界完满的影响，受到法理约束。”

这个道理，其实一众道门高人，都是懂得的，却是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当初盘王大帝开辟混沌，分化阴阳，演化四象五行而来，所谓“一切都有定数”，说的其实就是这个道理。混沌阴阳开辟之初，一切所应该有的就已经注定下来，斯世乃是“有极世界”，一切有穷，与经典之中所载的“无极世界”，还有很大的差距。

在一切都有定数的情况下，洞天福地越多，天地世界就越弱，两者处于一种消长的状态之下，循环不息。而原本天地世界，也是顺应大道，乐于赐下洞天福地的权柄，给予一切众生的，只是因着如今天地生出了自己的私念，这些洞天福地的存在才逐渐受到世界的排斥罢了。

只是毁灭一方洞天福地，寻常天仙修为也就能够做到；可要将这片洞天福地的根本，那一片混沌虚空也回归天地之中，这等手段，圣人有没有还要两说，反正古神们是绝对没有的。只要混沌虚空本质不被毁灭，洞天福地其实也就不曾回归天地世界，再有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或许还能再度衍生出来。

然而昆仑祖师的话语，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从始皇帝时代存活至今，监察节制道门内部一切种种的几位祖师，自然是有着探知洞天福地状态的手段。既然他们几位，都不顾自身寿元衰竭，出山相助，那么这一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做不得假了，却又叫一众道门高人难以置信，心中惴惴不安。

见众人沉默，吕道长又是推了一把望舒，叫他开口说话。望舒无法，便也只能说道：“如今这般事情，诸位前辈心中都是有数，说不得就是那位大能者上主的手段了。而上主本人拥有天地世界赋予的特权，能够办到这种事情，倒也不算奇怪。今日诸位前辈都在，大家还是需要商量出一个办法来，否则看先前那些崩溃消失的福地洞天情况，却是上主一旦出手，寻常都是抵挡不住的。”

众人纷纷点头，又是商量半天而没有结果，始终对于上主如何侵入洞天福地，如何将其毁去，大家现在其实一点思路都没有，却是这种事情，若是说叫他们去做，纵是以他们的大能，也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

一片嘈杂中，又见闲元道长站起身来，一时道：“这一方世界从混沌之中，开辟之初，便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规矩。若是道门坐拥的这些福地洞天，尽皆回归天地世界，使其本身圆满，却又该如何？诸位道友，是否曾经考虑过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沉默，却是中原道门的洞天福地，有一部分的存在着实悠久，乃是开天辟地以来，就一只存在于人世之间的。像是五岳山脉，原是盘王大帝五气所化，便是开天之后的第一批洞天福地。几乎可以这么说，这一方天地世界，从来就没有完整而圆满过，却是世界圆满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众人沉默之中，就听得一道老朽的声音响起，道：“有道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一旦这一方世界得到圆满，可能出现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要么是天地法理凝固，凝固而导致破碎，散落新的权柄，衍生新一批福地洞天；要么就是世界本身完满，五行四象重归阴阳，阴阳反演混沌，世界归于虚无，是为这一量劫完成，等待开辟新的天地。”

这道声音一时响起，众人都是一时转头看去，却见如今虚无梦境的三清观大殿之中，熊道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当场。先前的一番话语，自然也就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见到熊道人到来，灵均老道自己都是一愣，却是这虚无梦境，需要修士在望舒凝结出的神像之中，留下自己的元神印记。熊道人不修神通，元神不能出窍，本身精神圆满的同时，也不能进入虚无梦境之中，却是不知道此时的他，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