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从今娇娃归何处（4）

就在九尾狐狸果断斩杀自己留在神殿之中的意志，断尾求生逃回被镇压在法理之中的本尊之内的时候，被上主形态的阴影所包裹着的望舒也是周身由内至外，开始爆发出一道道皎洁纯粹的光芒，一时撕裂包裹在自己周围的阴影，以一众浩然的愤怒降临自己的意志。

在这一瞬间，望舒只觉得自己的意志被拔高到超越凡尘俗世的某处，有了一种类似于当年在昆仑山洞天百年静坐之时梦中的感觉，却是打心底里衍生出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尊严和愤怒，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元神和肉身被上主的强行降临而亵渎，从而被激怒进而反抗，一时间尽显古神之怒，却是顷刻之间就将自己身子周围的那层阴影撕得支离破碎，挣脱出来。

并不是完全明白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望舒一时间也是有些发蒙，却是刚才的那一股怒火，的的确确是从他的内心深处萌发出来，又不完全属于他自己，似乎是在收回一部分属于月御望舒的权柄和神力之后，潜藏在他意志深处的那部分，属于古神的东西开始逐渐苏醒，却还没有被此时此刻的自己所接受，只在受到挑衅和亵渎的时候，会一时爆发出来，展现足以叫上主都退避三舍的力量，随即便消弭无踪，再也不能寻获。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望舒自己也是着实后怕不已，却是从来没有想到，上主竟然能够借助自己模拟出来的气息作为依凭，生生打破时间空间的限制，甚至无视自己的主观意志，直接降临当场，对九尾狐狸下手。照这样说，只怕当日在皇大神宫之处，天照大御神的神域之中，望舒模拟出上主的一部分气息，就已经勾动了他本尊意念的反映，只是因为天照大御神对于他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才使得他没有直接降临，放长线钓大鱼，麻痹了望舒的警惕，今时今日才骤然发难，差点叫九尾狐狸这三千年前逃过圣人之手的老妖在此身死道消。

短暂的惊讶之后，望舒便借着自己元神内部尚不曾彻底退去的那部分威能和意志，开始内视己身，审视自己的记忆，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关于上主的一切记忆尽数镇压遗忘，免得这位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诡异大能者再借着自己的记忆兴风作浪，干扰自己此番在扶桑的诸多探索之举。

凡人的记忆，因着元神不曾凝练出来，寻常都是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存在，不可捉摸，不可触摸，能不能记住，能记住多少，并不由自己所能决定。而对于望舒这样层次的大能修士来说，自己的一切记忆都不过是元神内部的诸多光影，可见可思，可以随意删改，自行选择是否记忆，又是因为他在无穷时光之中，已经证得自身的绝对唯一，回望时光长河，能够明晰一切记忆的起源和经过，省视起来，自是十分轻松，又是运转元神，就能将某些东西彻底镇压和遗忘。

回溯到自己与上主初遇之时，望舒仔细凝望着那一段记忆，一时调动自己元神内部，属于古神的那一部分威能，糅合着淡淡的月光，就要将其包裹起来，沉淀在心灵深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骤然发生，却是存留在望舒记忆之中的，那一道道模糊不清的上主身影，一时间都是统一了起来，一同做出同一个动作，露出同一个表情，以一众超脱记忆层面的状态，直接显现在望舒的元神内部，一时开口，声音飘渺高远道：“望舒，你一定要站在我的对面么？”

望舒悚然一惊，真是没有想到上主能够连元神之力都不借助，单纯靠着记忆就能降临意识，简直像是心魔一般，无处不在，化身万千，只要见识过他本尊形象，甚至听闻过有关他的传闻，想象过他的样子，留下了对他记忆的，都能成为他降临的依仗，无法对抗。

这种能力，放在如今的望舒眼中，都是十分不可思议而又诡异非常的，却是按照这种情况，上主本身的“存在”，只怕是要比成仙的陈老道，成为概念的芦屋道满，以及得回古神权柄和神力的望舒自己都要强大许多，却是与他相比起来，其余众人的存在都太过稀薄，太过单纯，太过无力，太过渺小；面对上主的各种投影，所有人都只能成为他的容器而无从抵抗……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时震撼，望舒倒也是心境不受动摇，既不关注上主在自己元神记忆之中的投影，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种超脱飘渺的意识，御使着裹挟了古神神力的元神力量，一时裹住上主的记忆投影，凝成一团，在精神世界的滔天巨浪之中，将这一团月光精神狠狠抛入意识的黑暗之中，再不想起，再不回顾，再不搭理，只任其自生自灭，不能被想象，不能被触摸，不能被回忆，不能与一切发生交互，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一般。

随即，望舒也在时光长河之中抬起头来，整个人奋力挣脱那一条由历史和时光构成的无尽长河，虽是做不到混元大罗圣人一般彻底解脱，却也能够暂时挣脱分毫，随即便是血肉精神都化作一团最为纯净的月光，引动着过去未来，无穷无尽的自己都是化作一团皎洁纯净的月光，从上主在时光长河的投影面前挣脱消弭，虽然还不能彻底斩断因果，颠倒前后顺序，却能暂时避免上主透过宙光法门和因果法门，再度借助自己的血肉精神降临。

上主的本质，已经超越了天下的一切凡俗，只要不成大罗天仙，每一个人都不能与其比拟和抗衡。然而望舒现在用来对付他的，却不是属于凡俗的力量，而是源自最古老，最本源的自己，身为古神月御望舒之时的威能和意志，镇压抹杀上主在自己记忆之中的存在，一时间声势浩大，神威如岳，几乎勾动着整个扶桑三分之一的力量加持在自己身上，竟也真的成功，镇压了上主的记忆投影，叫自己一时解脱出来。

原本在两百年前，望舒与上主最后一次相见之后，两人因着道理上的不同，已经有了分歧，也使得望舒对于上主早有戒心，一路想方设法追寻此人的跟脚来路，又是暗中学习了不少镇压精神记忆的法门，只不过是因为力量层次不够，做不到彻底将上主从自己的心灵之中驱逐，为着避免打草惊蛇，才一直没有主动发难。

到得此时此刻，上主在见到九尾狐狸现身，可能暴露自己的跟脚来路之后，再也忍耐不住，抓住望舒的一时疏忽，直接降临，却是不曾想勾动了望舒属于古神的那一部分意志，又是低估了九尾狐狸的逃生本能，杀人灭口不成的同时，自己的投影也是一时暴露，被望舒抓住机会，借着古神神力镇压，再不能兴风作浪，一时倒是吃了个暗亏。这在自从上主出现以来的三百年岁月中，都是甚少发生的事情，叫望舒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的同时，也坚定了上主并非不可战胜的信念，多少有了些信心和勇气。

无论上主是谁，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从他之前几次三番破坏道门的计划，到今日出手对付九尾狐狸的举动，望舒都是能够看出此人与自己并不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真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自是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拱手交给上主，今日镇压自己的记忆，便是与上主彻底撕破了脸皮，望舒倒是不觉得担心或是紧张，只是愈发对此人警惕起来。

而也就在望舒试着挣脱时光长河，暂时斩断自己与上主之间因果联系的时候，终南山中，与吕道长对面而坐的灵均老道一时心有所感，便见自己记忆之中的望舒一时化作纯粹皎洁的月光，晓得事情发生了某种变化，一时间睁开双眼，与吕道长对视，随即便是挥手，横跨无尽虚空，将远在南诏之地潜修的委蛇、凤鸾和狸三位妖王摄拿过来，在三人惊讶非常的神情之中，灵均老道与吕道长便是齐齐出手，分别一把按向三人的天灵盖。

委蛇他们原在安心修行，一时斗转星移，出现在终南山中，见得灵均老道和吕道长在自己对面，骤然出手，着实是大吃一惊，随即也就纷纷冷静下来，面对两位高人抓过来的大手毫不抵抗，却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两人不会无端害了自己的性命去，也是放开元神抵抗，静坐瞑目，没有丝毫动作。

灵均老道和吕道长见得这般，都是微微点头，手上却是力道不松，唰唰唰三下便是抓出来三团微小的光点，灵均老道手握其一，吕道长紧握另外两个。

一时间，委蛇等三位妖王就是觉得心灵中一时轻松，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澄澈清爽，似乎是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瞬间移走一般，由衷感到欢喜，就听灵均老道缓缓开口，道：“望舒那边有了些许际遇，自行斩断与那位大能者之间的关联。老道与吕道长借助他的际遇，一并将你三人对那位大能者的记忆镇压取出，消弭隐患。”

委蛇和凤鸾，都是与上主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的；至于狸，则是心灵之中也有对上主的描述和记忆。这一下子，灵均老道借着望舒挣脱时光长河，暂时在过去未来，一切事实和记忆之中都表现出超越凡俗的古神之力，镇压并取出了三位妖王对于上主的记忆和恐惧，却是一时避免了诸多麻烦。

心中尚未安定下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委蛇等三位妖王就看见面前的灵均老道和吕道长，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那一点光点按在眉心，逐渐融入，以元神包容，却是吓得三位妖王，差点暴起逃走，一时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