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1）

陈老道何等修为，元神和其强大，就是灵均老道传音，说不得也被他尽数听去。他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在三清观前殿内走了一圈，随即回到灵均老道等人面前，朝着虚空就是一屁股做下去，身下自然浮现出一把红木椅子，叫他稳稳坐住。

坐下之后，陈老道也是朝众人道：“先坐吧，不必拘礼。此事牵涉重大，我也不能独裁，还要等候些许，待众人齐聚，再作商量。此间西南之地，与中原山高路远，诸位道友怕是还要耽搁些许时辰，我们静候就是。”

说着话，灵均老道等人面前也是各自出现了一把椅子，却是触感真实，材料考究，乃是真实不虚的实物，并非法力幻化而成。虚空造物，乃是诸多法门之中最为艰难深奥的一种，却是世间一切所有，都是元始天尊开天辟地所来，皆有定数，不增不减。虚空造物，相当于是打破了天地间物质的平衡，乃是法理一级的手段，却是灵均老道也不能像陈老道这般轻松写意。

中原道门有外丹一道，在炼就丹药的过程之中，炼丹家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物质转化的法门，却是不敢说点石成金，也是通晓了不少物性变化。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众人也是逐渐总结归纳出了一套理论，却是一斤朱砂，炼成汞水之后，其重量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却是物质互相转变，其本质不会发生变化，乃是铁律守则，是限制虚空造物的最根本法理。

而陈老道一级的人物，已经领悟到虚空中普遍存在的各种能量，以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理论为基础，提出物质乃是由能量转化而来，依次解释开天前一片混沌能量，开天后万物兴荣的矛盾。有了这个理论，就叫诸位高人能够凝结虚空中的各种能量为实物，从而实现虚空造物的法门。

只是这等道理，望舒等人虽是听灵均老道讲过，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学会。按照灵均老道所言，要想从虚空中创造出一根细针，消耗之大，只怕抽空整个西南的游离能量都不够，却又是一个矛盾。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灵均老道只说这造物的能量，乃是从虚空中“借来”，总有“归还”的时候，故而所需要的能量，并不需要从已有的能量中抽取。望舒等人听得云里雾里，自是难明，却是这能量从哪借，跟谁借，他们都不知晓，也无法领悟。

陈老道能够挥手间创造出真实不虚的红木椅子，显然是已经将虚空造物的法门领悟到了一个极其高明的境界，又是其施法之时，周遭一片平静，显然就是按照灵均老道所说的法门，从虚空中“借”了这些椅子出来，却是神通广大，打破世俗铁律，已经有了仙人一般的手段。

众人坐下之后，陈老道也是端起面前望舒奉上的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一时赞道：“你这里山灵水秀，人烟稀薄，倒是真能弄出这等好东西来。纵是终南山福地，也比不得你这里。”

灵均老道连道不敢，轻声道：“终南山道友如云，修士数不胜数，纵是灵气浓郁，也不能像这里一般，只有区区几人分润，才能拿出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祖师能够品出茶中奥妙，想来这元神已是凝实无比，升仙有望了。”

众人闻言一愣，这才想起陈老道乃是元神显化降临，没有肉身五感，如何能品评灵均老道的茶水？唯一的解释，便是陈老道的元神已经到了与肉身无异的程度，真实不虚地半只脚踏入了仙界，纵是此刻舍弃肉身，也是无碍了。

陈老道看着众人羡慕神情，一时叹道：“仙道渺渺，求仙哪有这般容易。我如今元神修为，比之封神时的诸位高人也不遑多让，却是一直难以证得大道，成就仙人果位。不成仙，不上三清天，便永远要受到寿元的限制。肉身崩溃之后，元神也难以长久留存。”

说着话，陈老道也是摇了摇头，又道：“诸事都有机缘，不说这些。你这里洞天福地已经成就，道观却是还在凡尘之间，待会儿诸位道友齐聚，便叫他们帮你一把，将洞天与现实彻底重叠起来，圆满这一番功果，也不枉你辛苦多年。”

灵均老道连忙感谢，却是这洞天现实融合为一，所需要的神通法力不是他一人所能承受，又是两方境界互相抵触，若不能一次成功，只怕随后会慢慢隔绝开来，更难进一步提升。灵均老道原本也就打算请一众修士前来帮忙，只是南诏与吐蕃一甲子的法理天堑还在，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打算再等几年。如今又陈老道这等祖师级别的人物帮忙，自是一呼百应，万事无忧了。

众人坐在一处，望舒等人也是十分紧张，却是他们对这位陈老道近乎一无所知，灵均老道也不曾为他们引荐，以陈老道的身份，自是不会屈尊向他们自我介绍，一时倒是叫得他们心中惴惴，又是为先前灵均老道的一声“祖师”称呼吓得不敢乱动，只呆呆坐在原位。

委蛇前去遗迹探索，一时还没有回来，眼下凤鸾和狸两人，面对这陈老道也是战战兢兢，却是知道能够元神跨越数千里显化的道士，绝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要是委蛇在，他们总算是有个主心骨；委蛇未归，两人也是十分紧张纠结。

陈老道与灵均老道说了一会儿子话，一时转头看向凤鸾，仔细打量她片刻，目光却是要将凤鸾看透了一般，放在寻常俗世中绝对是登徒浪子所为。凤鸾也知道道家高人，断情绝欲，绝不会有那等不堪思想，又是知道自己的本相难以瞒过陈老道的眼光，却是妖族修行中，最短也要三千年才能脱去形骸，以她区区数百年的修为，自是不能在道家高人眼皮子底下作假。

看了片刻，陈老道也是一时露出了笑容，却是此刻他显化年轻俊秀模样，这一笑起来颇有些令人心生好感，就听他一时说道：“灵均，你来西南这么多年，倒是收获不小。眼前这位姑娘，怕不是得了你的好处，已经转化原形本相，有了一丝凤凰的意境吧？”

灵均老道闻言申请尴尬，却是陈老道闭关多年，有些词不达意，什么“得了你的好处”之语，就像灵均老道跟凤鸾之间有什么一样。不过想归想，灵均老道也不敢造次，依旧轻声道：“这位是凤鸾道友，乃是西南三位妖王之一。当年三清观落成，她舍身助我渡过天火之劫，又是救下不少南诏百姓，积累功德，分润了些许天尊的恩泽，有所进益。”

陈老道满意点头，一时赞道：“舍己为人，舍身护道，难能可贵。不错，不错！西南传教，乃是中原道门相商一致，全力支持的。我闭关多年，也没有给你们帮上什么忙，既然有此机缘，倒也可以助你一助！”

说话间，陈老道一时挥手，就见凤鸾的满脸惊恐，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陈老道扑去，看样子说不得胸口要撞上陈老道，却见陈老道又一挥手，凤鸾身子一转，背对他飞扑而去，一时就觉得后心一暖，似有什么与血脉十分融洽的宝物融入了身子，一时叫她得了好处。

望舒等人看得分明，却是陈老道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支长长的金色羽毛，一把拍入了凤鸾体内，看她神情，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陈老道哈哈一笑，轻声道：“此乃我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支凤凰尾羽，先前逆转星辰之时，未能派上用场，便便宜你了！”

凤鸾这下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融入了自身血脉，一时欢喜，连忙跪地拜谢，却是凤鸾麒麟等神兽，与寻常动物不同，身体构成十分奇特，羽毛麟角中蕴含有浩大法力，能够帮助她精纯血脉，却是省却多年苦功，着实叫她惊喜非常。

陈老道笑着叫凤鸾起来，又是说道：“你不必谢我。原是今日将有诸多高人降临，先前我未曾出手帮助灵均，说不得要受他们指摘。如今给了你好处，到时候你替我说说话就是了。”

凤鸾自是答应，也是知道陈老道所说只怕不过是戏言，却是连灵均老道这等高人都要称呼他一声“祖师”，这天下还有谁能够指摘他的不是。大家也是知道某些上古修士十分讲究“缘分”，许是陈老道今日见了凤鸾，觉得有缘，找着借口给她诸多好处，乃是好心，也是为凤鸾感到高兴。

这样一来，陈老道的形象在众人之中倒是好转了许多。先前他以一副骷髅架子的形象显化，着实叫人看着心中有些发紧，又是人非圣贤，谁也做不到彻底杜绝以貌取人，见到形貌古怪恐怖的，还是发自内心地抗拒远离。现在陈老道表现得慈祥可亲，完全就是一个老好人的样子，也是叫众人放心些许，不再对他有所抵触。

陈老道见状笑笑，也是修炼到他这等境界，看人真真是一看一个准，众人神情变化，落在他的心里，就是一句句清楚无比的话语，也是叫他有所举动，改观众人看法，却是于今后之事有益。一时间，三清观中气氛松和许多，又听陈老道一时起身道：“又有道友来了。”

话音未落，灵均老道也是骤然起身，便是感觉到了虚空之中的波动。望舒等人修为稍差，不曾感应，倒也得了陈老道的提醒，慌忙起身，看向大殿正中。

就见一团透明火焰凭空烧，随即扩大，变成一名身穿道袍，神色冷峻的道姑模样。那道姑一时显化身形，环视一圈，还来不及与灵均老道打招呼，就见了变成年轻样貌的陈老道，一时神色一凝，反手就是抓出一柄宝剑，直直看着陈老道不动。

灵均老道连忙上前解释，说起面前这位乃是终南山陈祖师，元神显化，改变了外貌。那道姑闻言才稍稍松懈了神情，又是将手中宝剑收起，一时朝陈老道拱手道：“陈道友多年不曾出山，今日也是来了。难得一见，有礼了。”

众人听这道姑言语冷淡，一时也是有些害怕，连忙让朝一边，又见陈老道依旧微笑着，又从虚空中“借”了一把椅子出来，摆在道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