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九九数完魔灭尽（3）

望舒听得熊道人这般说，便也晓得这件事情不能再讨论下去了。

就像是一个修士，寻常不会去抓个凡人来，跟他讲什么天地道理，阴阳转化一般，因着两者的虽然活在同一个世界，所处的层次却也已经不同，凡人好端端生老病死，楞被灌输了这些理论，不相信的会头疼几天，相信的或许就会转去烧铅炼汞，耽误了正常生活，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收获。

熊道人如今在单纯道理上的层次，已经比在场一众修成神通法术的大能强了太多，也像修士和凡人一般，强行灌输这些道理，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若是这天下的道士，个个都不修神通，不练法术，或许熊道人的这些理论，就能传扬许久，也有人能接受；然而在这样一个神通法术为主流的时代，还是不要叫这些大能们过多执迷于熊道人的道理才好。

心念转动，望舒便也连忙站朝前去，道：“诸位前辈，道理什么时候都可以讨论，这浩劫却是就在你我眼前，拖延不得的。如今熊道长既然已经有了定论，我却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浩劫关键已经确定，那么是否上主就不会再袭扰别的福地洞天？”

望舒这个问题，问道了一众掌教高人的心坎里，众人正是头疼时候，便也顺势不在思考熊道人那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的道理，转而关注这一点。熊道人想了想，也是开口道：“如今知道的，只是巍宝山洞天将有一劫，而这一劫，就是此番末法浩劫，定鼎成败胜负的关键。至于说别的福地洞天，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受到上主的侵扰，我却不知，始终那上主思想自由，浩劫之中，他要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我也无从揣摩。”

望舒点头，又是看向众人，道：“既然如此，就不知诸位前辈是如何打算？单巍宝山洞天一处，我师兄妹几人或许可以一力坚守，然而一旦末法浩劫降临，上主能够在人世间降下自己全部的力量，我却没有那等把握，能够以一己之身，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

众人听闻得望舒这般说，一时也是交头接耳讨论，好半天之后，才有绎心道姑的师父乾元道长开口，道：“既然熊道长那边，对巍宝山洞天的浩劫，有一个大概的时候；那么我等到那个时候，鼎力助你便也是了。诚如熊道人所言，那浩劫之中的关键，便如三千年前的潼关一般，乃是一举决定胜负的所在。只要能够渡过浩劫，其余福地洞天，就算失落些许，也无所谓。”

泰山崔子钰道长，因着本身修行神道，而泰山府君的存在，也与上主有些类似，先前听了熊道人的说法，已经有些感悟，此刻也是开口，道：“不错！只要把握住浩劫的关键，其余的一切得失，都不过是小事而已！况且那上主一旦降临在巍宝山洞天，只怕就不能再显化在别处，没有他本人出手，我们的福地洞天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众人一时点头，却也还有人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始终若是相助巍宝山洞天，就相当于要将自家的福地洞天置于危险之中，饶是最终能够渡过浩劫，自家洞天都已经陷落，其实也是重大损失。然而一众掌教高人，倒也尽皆知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倒不会为了自家得失，而做出无益甚至有损于大局的事情来。

望舒见状，心中分明，一时又是说道：“其实巍宝山洞天本身的存在，就是这浩劫之中的一线生机。若是类比那潼关之事，我等倒也不是要去立下万仙阵镇守。诸位掌教高人，大可以衡量自家福地洞天的情况，始终诸洞天之中，还有个强弱之分，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若然渡过浩劫，洞天福地却是损失惨重，其实于我等来说，也是很不值得的。”

望舒此言一出，便有不少弱小福地洞天的掌教们松了口气。原是中原道门的一众福地洞天，彼此间还有一个大小强弱的差别，强如十大洞天这样的，在大罗金仙的攻打下都能撑住许久；而像是有些太过弱小的，一旦失去了掌教坐镇，只怕去个三五千年修为的大妖，就能将其屠杀殆尽。

望舒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便也晓得浩劫降临之后的场景，倒也不足为意，原是他说的话语，不单是要给那些弱小洞天的掌教一个台阶，也的确是自己真实的考虑和打算，始终不能因为末法浩劫，使得道门的实力受到太大的折损。若是浩劫之后，还有余波，实力大损的道门，搞不好就会在阴沟里翻船，届时才叫是贻笑大方，又是得不偿失。

在此之外，望舒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考虑，却是此刻连想都不敢想的。始终三千年前的封神战中，大罗金仙都像下雨一样的陨落；同样面对浩劫，如今在人世间的几位古神，首当其冲，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平安归来。一旦望舒等人折损在浩劫之中，却也不能叫道门因此而失去了全部的战力，万事总要留一手，才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正道。

心念既定，望舒又是转头看向三十六位古老祖师，恭敬道：“又不知诸位祖师，如何打算？”

乾明老道士早有算计，闻得望舒开口也是答道：“我们这些老朽之辈，其实对于浩劫的关键作用，还是在于扭转气数，把握胜机；真正对敌，我等虽有用处，却也不是很大。今日之前，我等曾经几番商讨，如今却是有了一个打算，准备着寻一个天时地利的时候，布下三十六天罡大阵，引动星辰，扭转一部分气数，为此番浩劫，增加几分胜算。”

望舒闻言点头，也知道这是最合适的办法，始终这几位古老祖师，面对上主还有不足，面对其余的敌人却又是太强大了一些。杀鸡用牛刀，表现不出那牛刀的厉害来，却是还需要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最妥当的。

一时心念转动，望舒便又问道：“那几位祖师，打算逆转那一部分的气数？这天下气数，牵涉众多，几位祖师大能，却也不能干涉太多。面对浩大气数，仙阵作用有限；而若是将其用在小事上，又是浪费了几位祖师的苦心。”

乾明老道士微笑点头，道：“人族当为永世主角，此乃天数。扭转人道气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如今这等情况，又是外族入侵，势不可挡，饶是我等，也不能改变火宋灭国的结果。数年之前，妖族异动，一众大妖，攻入福地洞天作乱。自封神战后，妖族原本已经群龙无首，我等原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们一马，他们却不懂得珍惜。如此，我等便打算扭转天地法理，抹杀妖族气数，同时与你等联手，使得浩劫降临之前，叫天下妖族，尽皆殒落！”

乾明老道士这番话说的，面带微笑，语调平和，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却是一股凌冽杀意，扑面而来，一时叫众人都是心中一震，这才想起来，道门一直以来，都是不容亵渎，不容挑衅的，却是他们这些近千年的道士，比起千年前的老祖宗来，要软弱的太多。

三千年前的封神之战，打到最后甚至惊动了混元大罗圣人下凡插手；一千年前焚坑儒时候，也有徐福这样已经飞升的仙人重临人间；到得今时今日，也有古神们行走在大地上。归根到底，都是道门前辈护短，嘴上说着一切随缘，本质上还是尽己所能，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就怕后人吃亏受了委屈。

妖族在这三千年来，一直与道门相安无事，除却他们在封神战后群龙无首之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寿元悠长的妖族们，知道中原道门这种马蜂窝一样的秉性，晓得一旦他们对付了道门，只怕就要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来。道士们刻苦修行，练就无数神通法术，原本就不是为了受人欺负的，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一次，妖族们是要吃一个大亏了。

也是一众古老祖师们算计深刻，却是对付妖族，一来是给一切有情众生看看，道门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二来，也是因为封神战后，妖族失去了混元大罗圣人的庇护，没有大教镇压气数，作法干涉起来，却是着实要比干涉人道简单得多；再加上，使得道门失去了三分之一福地洞天的事情，落在这一群古老祖师的耳中还是着实叫他们震怒，虽是脸上没有丝毫表示，内心里却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汉》卷七十里，有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落在道门这边，也是一般无二的强悍。甚至因为道门内部，神通众多，一切扭转气运之术，应有尽有，却是一旦报复起来，比起世俗国家之间的争端，不知道要厉害多少。乾明老道士这一句话，就要灭绝妖族道统所在，在这浩劫之中，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也是叫一众晚辈尽皆心服口服，暗叹自己果然比不得前辈祖师。

望舒听得乾明老道士的话语，一时都是感到一层血腥未来扑面而来，浑身一震，暗道凡人也有凡人的厉害处，这等杀伐之事，古神都不敢轻易发起，倒也难怪人间杀劫弥漫，因果纠缠，原是有些本性，是改不了的。然而望舒与委蛇等一众南诏妖族交好，这些年来也见识了不少没有坏心，只求安身立命的妖族，面对乾明老道士要破灭妖族道统，将其彻底灭绝的想法，却是有些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