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风满面笑容开（5）

虚空之力和混沌本质被上主抽离，融入自身，整个洞天福地的存在便是彻底被抹消了去。又是一切存在，都要依托于虚空，那妖王汉子在被吓尿的瞬间，也是发现自己似乎是离上主越来越远，原是他身后就是一条虚空通道，从中弥漫出虚空之力来维持这妖王汉子的存在；上主本身，却是并不需要虚空来存身，两者之间一时疏远。

然而这疏远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个瞬间，一阵明明没有发出，不能被听见，却是莫名叫人牙酸，有没有听觉都能听见的破碎声音响起。随即，原本福地洞天所在之处，彻底朝着内部塌陷而去。身处其间的上主，则是以一种超乎一切，不受任何影响的状态，施施然从正在朝内坍缩的空间中，缓步走出。有好几次，上主的身子其实已经在虚空范围之外，却又丝毫不影响他本身的存在。

那妖王汉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动着，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被身后的虚空通道拉扯着，朝这外界极速挪移而去，根本就不需要他自己的思维意识主导，却是这等虚空消弭，虚空之力本身就会产生压力，存在于坍缩空间之中的一切，受天道庇护，都会被虚空之力的压差主动推走，保全自身的存在。

摸着自己的良心讲，这妖王汉子三千五百年的生命之中，穿越过天界三十三天，见识过天地玄黄，进入过圣人道场，也经历过封神之战。然而这一切的经历，都没有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所经历的这般骇人，简直是做噩梦都不会出现的恐怖场景，着实是叫他心神震撼，差点都要掌握不住自己妖丹的强横法力，当场心火外焚。

还好在这一个紧要关头，上主像是没事人一样，从正在塌陷的空间之中缓缓走出，却是那汉子一时感觉到上主的威能，瞬间就是心神归位，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连着“恐惧”本身，在上主的气势面前，都是不能够存在的。

相比起几个月之前，上主的气势有了一个本质的改变，却是原本的他，没有情绪，没有自身，同虚空相，一无所有，他就是一切，一切也就是他，整个人十分空灵，也是十分恐怖。然而如今的上主，本身却是多了一分真实，像是气变成水，水变成冰一样，愈发凝实，愈发厚重，也愈发冰冷，愈发叫人难以接近，甚至是不敢直视。

另外那一十六处福地洞天所在的上主，在吸纳了一切虚空之力和混沌本质之后，身形就是直接逸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而站在这妖王汉子面前的上主，则是微微低下头去。明明那妖王身高一丈有余，远比上主要高，可是上主就是要俯视他，他也只能仰视上主，这等认知上的反差敢，更是叫那妖王颤栗不已，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精神。

“灵均道人之时，你以后不要再管，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上主的声音一时响起，极尽无情空灵之能事，几乎就像是不曾出声过一般，却又是深刻地铭刻在那妖王的脑海里。

听得上主口谕，那妖王一时点头不止，断不敢多问一句“为什么”，却是在主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好奇心的求知欲的家伙，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连存在都被抹消，只留有自己对他们模糊的记忆，警醒自己不要在主人面前表现好奇。

然而有些事情，始终是要上秉上主天听的，那妖王汉子以三千五百年的修为，稍稍控制了自己喉头脸颊舌头牙齿一类，一面上下牙打架，一面艰难而费力地说道：“主人，秃驴与道门合作一事，应该如何处置？”

上主似是未闻，又像是转头看了看这妖王汉子，左右此刻在这妖王汉子感知中，整个世界的常识都已经被颠覆，两件截然相反的事情，可以同时发生；同一件事情，也可能产生两个完全不同的“过去”，一切已经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有上主本身的存在而已。

许是过了一刹那，又或许过了一个时辰，那妖王汉子才在无尽的混乱之中，听见了上主的声音道：“太晚了。”

不明白上主说的“太晚了”，是指现在阻止已经太晚了，还是佛道合作已经太晚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那妖王汉子只在混沌之中，听闻得一声像是敲锣，像是敲鼓，像是敲钟，像是敲磬的，反正是十分干脆，十分简单，十分纯净，而又十分浩大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一篇乐曲震撼的开端一般，将所有人，包括已经混乱的妖王汉子的意识，都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上主身旁的气息都是一时间有所减弱，似乎是要避让先前那一声响动，又似乎是要避让即将要发生的种种，总而言之，此刻的上主，再不似前一刻那般骇人，不幸在他旁边的那位妖王，也才能够重新感到恐惧、惊骇、无助、畏缩等等一系列情绪，世界在这妖王汉子的眼中，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先前那般混乱模样。

下一刻，这妖王汉子便是觉得一股清淡幽雅，延绵不绝的香味从自己周身的毛孔之中，一时沁入了他的身子，叫他血肉和精神都感到一阵放松和舒适的时候，又是见离地万丈的半悬空中，一个个虚无缥缈，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字逐渐在虚空中凝结出来，不断旋转，不断下坠，又是绵绵不息，络绎不绝。

这些闪烁着琉璃光华的字，一时间弥漫了凡尘俗世之中，肉眼所能看见的每一寸天空；又是彼此之间，隐约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无论是从上到下，还是从左到右，甚至是从内到外，还是从前往后，任何一个存在的方向上，任意两个相连的字之间都是有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本身，就在虚空之中引动了某种沉寂已久的力量，使得整个人间世界，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中。

随即，某种不弱于上主气势最强之时，开口说话的声音，开始以虚空为媒介，琉璃字为连接，众生思维为承载，天地法理为依托，不分先后，不分远近，甚至不分因果，不分过去未来地，响彻一切有情众生心底，其言道：

“若我证混元大罗，十方众生，梦照世界，至心幸乐，悉成缘觉。若不如此，我不证混元大罗！”

随着这一股声音响起，那些不断漂浮落下的琉璃字，一时间彼此纠缠一体，随即凝结成为一尊通透洁净，纤尘不染，自身情景，琉璃圆满的少年人形象，却见那少年人气宇轩昂，容貌俊美，双手结成奇妙法印，周身**漾皎洁光芒，超凡脱俗，独立世间，一时凝聚，随即消散，却是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在一切有情众生的内心记忆之中。

并不是很明白那声音说了什么，也不是很明白说话那人的目的，但就是毫无缘由，毫无根据的，天地之间，一切有情众生，都感到一股浩渺磅礴，无私无欲的意念与自己同化归一，一种想要帮助，想要支持，想要付出的意念，自然而然从一切众生的心目之中衍生出来，就连已经归于上主麾下，全心全意为上主做事的诸多妖魔鬼怪，都在这一瞬间，接触到了“善”和“愿”本身的存在，心中自有感应，又是不知缘由。

那妖王汉子一时呆愣，脑海之中一片空灵之感，比起之前那一声短暂的声音，此刻这一道充满了精神意念的誓言更加叫他惊讶，又是面对上主这么长时间，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存在，直到此时此刻，才从这一股声音之中，重新想起了自己是谁。

然而下一刻，上主便是转头看向那妖王汉子，随即便是叫他一时之间，又是恢复了之前那般样子和状态，原本诞生与心灵深处的一点灵光，在上主的眼神之中不复存在，彻底消弭。

天地世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然而在上主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已经与片刻之前不尽相同。一个不能描述大小，不能描述方位，甚至不能描述其如何存在的，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世界，已经从虚无之中，依托众生思维，被一时开辟出来。

眼见这等场景，上主一时沉默，知道这一切都是望舒以自身立下宏愿，开辟虚无梦境的关系，却是以如今上主的大能，也不能对虚无梦境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原本就不存在的世界，有何来被毁灭一说？哪里都不在的世界，自然是从哪里都不能进入的。

灭人身容易，灭人心难！梦由心生，再强大的大能，也不能将其毁灭！

轻轻叹了口气，上主一时低语道：“望舒……你最终还是站在了我的对面……”

那妖王汉子，听得上主开口，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却是上主从来没有情绪，别说是叹气，就是叫他言语中有些情感，都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的上主，竟然会叹气了，一时叫这妖王汉子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听得“望舒”这个名字，一时觉得耳熟，思忖片刻之后，一时恍然大悟。

当日进攻道门福地洞天之时，上主降下的口谕原话，就是“望舒已经归来，此刻便发起进攻”！

一时间，这妖王汉子心底发凉，不知道这“望舒”究竟是何等人物，却是能叫上主这样恐怖的大能，都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这个世界，只怕再也不能承受，第二个上主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