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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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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望舒背后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师弟!你不回山门中,在这里陪老人家逗什么闷子!你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等你等得心急,不顾大雨瓢泼,叫我出来接你!这大雨倾盆,山路又是难走,山脚一段早已是泥沙俱下,可惜我刚洗出来的鞋面!不过下山倒也好,也是落得清静,你却不知山上那些泥瓦匠等得心急,又是闲着无事,在大殿之中讲荤段子哩!就算是神像未立,这般亵渎神灵……”

听着这喋喋不休的声音,望舒本能地脑壳一痛,随即喜上眉梢,却是眼前困局有了解法,连忙回头喊道:“师妹!快来救我!”

所来之人却是一个道姑,年纪比望舒稍大些,生的白皙貌美,皓齿明眸,虽是头发挽成了道髻,身上也只是寻常道袍,却也是美艳惊人,生生叫周围围观的一众男人吞了口口水。听见望舒说话,这道姑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了?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是你师姐,不是你师妹!虽然说我入门比你晚了几日,可这岁数摆在这里,长幼有序,先后分明,你却该称我一声‘师姐’才是!平日里你没大没小,胡言乱语,师姐不说你;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之中,你再没有点礼数,倒叫人看轻了我们!我们初来乍到的……”

望舒脑中隐隐作痛,心中更是烦乱不休,暗道自己这师妹定是雀鸟脱身转世,嘴里的话竟是这般多!要不是现在求着她帮忙脱身,望舒真想脱下袜子将她的嘴堵上才好!也是形势逼人,此时此刻的望舒也不得不低头,却是好生将之前的事情跟师妹说了一遍,叫她解救自己出了这等火海去。

那道姑闻言也是觉得好笑,又是一甩拂尘,虚空生力,将那老头生生扯了起来,又是将望舒拉到自己身后,随即说道:“老人家,您别嫌我不尊重,这事儿可就是您的不是了。想我这师弟从飞马蹄下救得您一条性命,不说以身犯险,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却也真是做了一场功德。和尚们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些作道士的也是一般慈悲的。您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应该寻了其他的法子,怎能这般冒险!所谓‘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您虽是年纪大了些,却也是手脚完备,四肢俱全的,怎会起了这等心思?想那城中蒙家……”

那老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个小道姑,一时也是愣住,又听见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自己先前作为批得一无是处,又是分析了各种道理,又是劝自己爱惜身体,又是阐明利弊关系,竟是叫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只得愣愣站着。

望舒从老头手中逃出,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好笑。自己这师妹最是罗嗦不过,要是没人管着,她可以从一只蚂蚁说起,说上三天三夜,口舌不停,丝毫不觉得疲惫;待得那只蚂蚁被生生说死,她又能接着对另一只蚂蚁说起,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自己和师父在山上,寻常无事都是一言不发,生怕被她听见一句,拉着罗嗦个没完。

老头子显然不知道眼前道姑的厉害,竟是在这街道之上,一站站了半个时辰。到得后来,老头已经满脸湿润,却是有雨水,有汗水,更多地是唾沫星子。一时间,老头子似乎看到了自己家里那个长舌妇一般,又是害怕,又是心烦,腿脚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却是在这等精神压迫之下,身子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看见老头这般模样,小道姑倒也知道分寸,想着不能说得太多,便又仅仅再说了半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老人家,我的意思,您清楚了么?”

老头子此刻满脸呆滞,两眼无神,嘴角口涎渗出,竟是中风了一般,试探着答道:“我这就回去,有地种地,没地打猎?”

小道姑满意地点了点头,满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又是说道:“那这讹人的勾当?”

老头子瞬间满脸惊恐,一边后退,一边慌张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出东方红霞多,老汉下地拉牛车……哈哈哈哈……兔子野鸡遍地走,今后锅中不用愁……人之初……性本善……哈哈哈哈……”,寻常蛮人不修汉人学问,也不知这老头哪里诵出的《三字经》来。

看着老头子疯疯癫癫、踉踉跄跄地跑远,望舒一抹额头上的冷汗,脸上堆起假笑,朝着道姑说道:“多谢师妹相救,我们这便走罢?”

道姑闻言,一瞪望舒,说道:“什么师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望舒连忙大喊一声道:“打住!先前大雨,师父交代的米面咸肉还不曾买齐!我等速速买了回山,向师父交代才是,别叫他老人家苦等!”

旁边围观众人闻言,当即一片混乱,随后便有几个粗壮妇人抱了米面咸肉过来,一股脑塞进望舒怀中,竟是钱也不要,慌慌张张,转身就要离开。

望舒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连忙叫住众人,说道:“这多少钱?我们是道士,不化缘的!”

一名妇人满脸惊恐,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你看着给就行……别让,别让你师妹跟我们讲价……”周围众人纷纷点头,却是个个脸上都是有些惊恐,看着那小道姑。却是这小道姑话多得像滔滔江水,又是有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只要听见她说话的人,在她说完之前,都是脚下生根一般,半步也离不开去。

望舒一时欢喜,想不到自己这个师妹还有这般用处,一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师父给的银钱要如何花费。按着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望舒给一众妇人算了银钱,抱着满满一大堆东西,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之中,拉着自家师妹朝着山上走去。

小道姑被望舒一拉,心中不喜,口中说道:“这却是什么道理!向来做生意有来有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讲价又怎么行!所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要是……”

望舒脸色一变,似哭似笑,却是发现自己抱着这么多东西,还有个数十里的山路要走。这山高路远的,又有师妹在旁罗嗦,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去!

心念所至,望舒不顾回山之后的后果,当即抽出一只手来,捏作法诀,运起那“缩地成寸”的法门,只求能够摆脱师妹的无尽话语,却是甘愿受师父的一切责罚。

小道姑看他这般,一时说道:“师弟!你忘了师父的教诲么?所谓‘道不可轻传,术不可外显’,你这般样子……”说着话,她自己也是手上捏诀,竟是天赋异鼎,能够边说话边念咒,一时化作一道火光,追着望舒去了。

一众百姓还没从道姑先前的话语中解脱出来,当下又是看见那小道士脚步腾挪,一步踏出便在数十丈之外,身形宛若鬼魅,一时不见了踪影。众人震惊,又见那话多的小道姑也是一跺脚便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火光映在众人眼中。

众人回想方才种种,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两人离开的地方磕头不止,口中念着一应山神、火神和祖神的名号,俱是瑟瑟发抖,又是心中惊惧。

只有低价卖出了米面咸肉的几个妇人满脸欢喜,心道自己供养了神仙,结了善缘,以后要有好日子过哩!

两人俱是运起了赶路法诀,能人所不能,不过盏茶功夫,便飞掠出数十里地去,奔向了城外数十里的一座高山之上,比之飞鸟还要快上许多。

小道姑一路上嘴里不停,无尽话语便如瀑布倾泻一般,声音竟能突破两人的道术,逆着风向前传去,一字一句地钻入望舒的耳朵中,正如南蛮六七月的蚊虫一般,驱之不散,打之不死,水浸无功,火烧无果,生生叫人心烦,又是一点儿招都没有。

眼看着就要到达山门所在,望舒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朝着小道姑喊道:“师妹!南蛮天热,你小心晒黑了牙齿!”

还不等小道姑反驳,山上云雾之间便传来一道清冷声音道:“皓齿怎能晒黑?倒是山间风大,师妹小心闪了舌头。”

两人闻言一肃,先后收了道术神通,一时并肩而行,又是低头闭口,不敢多说什么。不多时,山林中缓缓走出一人,却是个年轻公子哥儿,生的纤瘦高挑,明眸皓齿,细眉弯眼,俊俏中透着一股娇柔妩媚,一身亮白的道袍也是脱俗出尘。

见得这人走来,望舒和小道姑都是稽首一礼,口中喊道:“师兄!”

这位师兄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望舒,你干什么去了,瞧你这一身泥水……”说着,竟是从胸口掏了一块洁白的丝巾手帕出来,伸手就要给望舒擦拭身上的泥水。

望舒连忙朝旁边一躲,让过了师兄纤细手指夹着的清香手帕,口中直道“不敢”,身上冷汗直流,又听见身后小道姑说道:“师兄,你可要管教他才是!这小子耽误了师父的事情不说,还在蒙舍城中与当地蛮人起了争执,若非我出手相助,力挽狂澜,只怕他现在早已被蛮人官府拿去了!他倒是好,不思涌泉相报,反倒是嫌弃我一般,私自动用了道术,想要将我甩开哩!我一个年轻姑娘,在一群蛮人之中,若是……”

那师兄也是不住停住了动作,满头冷汗,看样子也是被这小道姑烦得够呛,连忙说道:“嘉月师妹,一切自有师父他老人家定夺,师兄不敢僭越。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尽快回转才是!”

说着话,这师兄一挥衣袖,平地便有微风升起,将小道士望舒,小道姑嘉月和他自己团团围住。随即,便只见周遭一切山石土木飞也似地朝着三人身后退去,不多时,一座新建起来的道观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望舒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不动,便回到了道观之中,心中对自家师兄也是敬佩万分,不住想自己何时能有这般修为;嘉月道姑则是因着几次说话都被打断,意犹未尽,颇有些不满,一言不发,“噔噔噔”几步,朝着道观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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