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入云深处亦沾衣（3）

冯元清掌握诛仙剑阵之事，并不算是什么大秘，三百年的岁月之中，几乎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都晓得这一点，啧啧称奇的同时，对上他多少也是有些防备，寻常不会去招惹他；可一旦决定要与冯元清对上，修士们也都还是有准备，不会轻易在他的剑阵之下吃亏。

诛仙剑阵，作为上古第一杀阵，出自混元大罗圣人之手，差点左右了一次天地浩劫的走向，在一众修士的心中，都是十分看重，也很不敢小觑的。只是上古时代的诛仙剑阵，乃是由四位大罗金仙，镇守四柄四柄圣人法器级别的神剑，还要有一位接近混元大罗圣人修为的高人作为阵眼，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威力，斩断浩劫，劈开时空。

而冯元清手中的诛仙剑阵，却是比起上古时期来大有不如，乃是他既无圣人法器立阵，也无金仙修为作保，仅靠着凡间的法器，布下这诛仙阵法，却是威力有限，对于大能的修士来说，困扰有余，威胁不足，倒也算不得什么。

近千年来，诛仙剑阵在人世间展现得最强大的一次，大概就是两百多年前的女娲陵中，冯元清刚刚得到通天教主的道理传承，借助望舒那一柄等同圣人法器的玉刀，联合四位道门青年才俊布下，对付九幽道教宗之时，却是那一次诛仙剑阵现世，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坑杀了九幽道一众高人不说，还直接导致了九幽道教宗的陨落，可谓是以少胜多，威力非凡。

然而此时此刻，冯元清手中既无望舒的玉刀，身旁也没有望舒帮助镇压阵眼，更找不出四位天资卓绝的高手为他镇守旗门，却是这诛仙剑阵一时出现，虽然将小有清虚天的一众修士和几名妖族都困在了其中，拖延得些许时间，却没有受到几位大妖的重视。

事实上，先前冯元清一剑挥出的效果，几乎就已经等同于他布置出诛仙剑阵之后的一道混沌剑光，却是他一剑未能伤及大妖皮毛，自是诛仙剑阵之中的无数剑光也很难奏效。高人大能们斗法，可不是一加一减这么简单，手段修为不如人，却是连伤害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一众小有清虚天的修士，在看见冯元清布置出诛仙剑阵的瞬间，便也都是反应过来，一个个有条不乱地朝着四方的四座旗门飞去，联手镇压旗门阵眼。只是因着先前有妖族从同伴道友的血肉之躯里钻出来的事情，大家对于身边的道友却多少还是有些防备，生怕自己身旁还有妖族潜伏，一时暴起发难，便是太过危险了一些。

好在那些妖族的藏身手段，显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通，几尊藏身在修士体内的大妖里面，只有最先破体而出的那一位能够隐藏本身自我，维持心念清醒，作为唤醒众妖之人，却是剩余的几尊大妖，都没有能够彻底瞒过小有清虚天诸多阵法的法门，一旦藏身于修士体内，便要暂时消弭自我，等待首领呼唤，才能清醒过来，破体而出，暴起杀人。

因着这个缘故，此刻侵入小有清虚天的大妖们其实已经尽数显露身形，故而一众修士们虽然加倍提防，倒也没有再多遇上什么危险，都还是十分顺利地分为四批，进入了东南西北四座凭空出现的旗门之内，将自己的法力灌注于悬挂在旗门的宝剑之上，为整个诛仙剑阵的运转提供法力源泉。

也是诛仙剑阵，作为混元大罗圣人用以斩杀劫数因果的无上神通，对于敌我的分辨还是十分林敏，却是无需主持阵法之人操纵，只要感觉到有对剑阵不利的大能者靠近，整个剑阵便会自发生出抵抗来，却是当年元始天尊进入诛仙剑阵中，也不曾讨了好去，故而一众妖王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藏身在凡人体内，混入旗门，却是这等举动，在圣人阵法面前，无异于是送死。

诸多小有清虚天的修士一时归位，整个诛仙剑阵之中便有来自这些修士的法力开始流转。修士们各自斑驳不一的法力，经过阵法转化之后，便是凝为一股，融洽如一，统一归于冯元清的掌握之中，用以产生混沌之气，演化混沌剑光，一时间整个阵法的威力也是增强了不少，使得阵中被当作目标的几只大妖都是隐隐感受到压迫。

这几只大妖前来攻打小有清虚天，自然是一早就已经对诛仙剑阵做足了功课。阵法初初成型的瞬间，便有四只大妖分散开去，朝着四座旗门猛攻，打算先破旗门，再攻中心的冯元清这一阵眼。这等破阵之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不二法门，是圣人破去诛仙剑阵的大法，最是稳妥不过。如今镇守旗门的，并不是当年女娲陵中各自身怀绝技的四人，只不过是寻常的王屋山修士，却是这一群修士加起来，也不是这几只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妖的对手。

一见四只大妖飞向旗门，冯元清心中一时反而是镇定下来，却是不怒反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在那领头大妖的眼中，就叫他心中一颤，连连发出呼喊，召回那四只大妖，却是为时已晚。

四只大妖在飞向旗门的过程之中，都是看见悬挂于旗门之上的宝剑一时震颤不休，随即发出一道道混沌剑光，朝着自己的身子砍杀而来。他们一早也就知道，冯元清的诛仙剑阵比不上原版，阵中发出的混沌剑光，顶多只能阻挠他们的行动，并不能伤及他们的身躯，故而一个个也都是勇敢非常，不躲不避，朝着剑光迎去，饶是听见领头大妖的呼喊，也是假作不闻，却是大妖们内部也不是十分团结统一，对于领头那大妖，这几位妖族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满的。

霎那间，就见四道混沌剑光，落在四位大妖身上，却是叫他们一时骤然停下，脸上神情惊恐，随即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灵光和元神便是一时间破碎消弭，当场身死道消，甚至连数千年修行的大妖之躯都是开始寸寸崩裂，却是那四道混沌剑光的威力，简直是大得不可思议，每一道几乎都有天仙全力一击的威能，以区区大妖之躯，却是难以抵挡。

为首难大妖见状浑身一震，转头看向隐藏在层层叠叠虚空之中的冯元清，就听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身边四面八方响起，道：“修行之途，宛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怎么就有信心，我这几百年来，没有丝毫进展？又是谁告诉你们，得到通天教主传承的我手上，没有圣人法器？”

那大妖一时闻言，心神震撼，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却是冯元清话里话外，都是指明此刻布成诛仙剑阵的四柄宝剑，乃是真实不虚的圣人法器，拥有莫大未能；能够四柄神剑一体，形成诛仙剑阵的，自然就是源自于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是为“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金仙血染裳”，这四柄神剑，正是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和绝仙剑正体本尊！

还不等这大妖反应过来，他身旁剩余的几只大妖便也是纷纷在惨叫声中一时坠落身死，逐渐化作飞灰，却是冯元清在说话之间，已经又是震动四柄圣人法器，发出数道要命的混沌剑光，无声无息便是斩杀了几只妖王。

一声狂呼之下，那大妖已经晓得今日之事不可为，一时冲天而起就要仓皇逃窜。然而在诛仙阵内，可谓是生死不由自己，却是寻常修为，根本是连逃走都做不到。如今这诛仙剑阵，又是立在小有清虚天之中；而立阵之人冯元清，刚好执掌了整个小有清虚天的权柄，却是四柄圣人法器神剑，在整个洞天的加持之下，已经显露出几分神异来，哪里又是能叫人轻易逃脱了的。

更何况，整个小有清虚天，如今都被法理屏障包裹，就算是这妖王能够逃出诛仙剑阵，也逃不出连法理都能隔绝的屏障，却是一面逃窜之下，这大妖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变得轻盈，原是一道道剑光从他身后飞驰而来，瞬息而过，每一道剑光都斩下了他身上的一部分血肉，饶是他灵巧过人，飞行迅速，也比不上混沌剑光的速度，不多时便被削成了一团飞行中的烂肉。

随即，四剑齐震，四道剑光融合为一，霎那间击中那妖王的胸口，将其中丹田内一颗三千年妖丹打成齑粉，叫他一身修为，连同血肉元神，都坠入虚无之中，消弭在历史长河之内，一时灰飞烟灭，身死道消。

那一道剑光斩杀大妖之后，余威不减，继续朝着小有清虚天的半悬空中飞去，顷刻间便是撞在了那一道漆黑的光柱之上，撼动光柱都震颤不休，又是一道道波纹弥漫开来。冯元清受这股反震之力，一时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大锤击中一般，生生凹陷下去，整个人也朝着地面落去。

主阵之人重伤，整个诛仙剑阵便开始分崩离析，又是众人惊呼声中，就见得冯元清不知何时被一人伸手接住，止住了下坠之势，保全的性命无忧，随那人安稳落去。

凝神一看，来人却非旁人，正是灵均老道座下，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却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是穿透了黑光阻隔，来到此处，接住冯元清的身子。

也就在冯元清落地的那一瞬间，小有清虚天的半空中传来一声裂帛声响，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就是一时骇然见到，笼罩整个小有清虚天的黑光屏障，正被一道遮天蔽日的浩大清玄剑光劈开，从上到下，一分为二，逐渐消弭，叫小有清虚天重归清明，再见天日。

冯元清此时才稍稍缓醒过来，见得大师兄在自己面前，一时露出安定神情，随即又是昏厥，却是那黑光屏障的反震，连望舒的古神之躯都能震伤，以他凡人血肉之躯承受，已经是要了他半条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