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化作南柯带血眠（1）

因着精神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损伤，望舒不得不在白狐一族的领地稍稍歇息几日，却是以他现在的情况，维持自身还算不难，可要想施展任何神通法术，都是十分困难，乃是先前与上主的投影交锋之时，元神被属于古神的那一部分神力压榨太厉害，第一次叫望舒觉得自己的元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无奈只得暂且修养几日。

只是白狐一族的领地，所有的建筑基本都是供奉九尾狐狸的神殿，虽然说全族在阴康的要求下，都愿意接纳望舒到自己看守的神殿去修养，可那神殿之中弥漫着的狐族信仰，对于望舒此刻的虚弱精神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叫他不得不婉言谢绝。

无奈之下，阴康只得在狐族领地范围内，寻了一处稍微干燥洁静的山洞给望舒住下，又是送来了许多日用之物，乃是此时此刻的望舒，除了肉身强横达到仙人水平之外，其余地方都是连个凡人都不如，原是元神之重要，对于修士们来说，是远远超过血肉之躯的。

没有了元神力量作为依靠，望舒的仙人之躯都是显得不再超凡脱俗，正如佛经之中所说，纵是天人也有五衰之日，此时此刻的望舒，正如一名经受着天人五衰的天仙一般，之前的脱尘自在，此刻再也没有，一时回到了三百年前，还是个小道童的状态，也是叫他哭笑不得，只得安心修养。

芦屋道满虽是关心望舒，可他并不擅长于照顾病中卧床的病人，事实上，道满最擅长的，反而是摄拿病人的生魂，却是阴康也不敢叫他留在望舒身边，只得经常陪着他出去走走，怕他一时无聊之下，拿白狐一族的族人捉弄解闷，激起民愤，引来更大的麻烦。

故因此，望舒在一日之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躺在**，运转元神法门，将养自身，倒也悠闲自在，得到了少有的宁静。

这些日子，望舒仔细回忆着之前的一切种种，却是他虽然镇压抹杀了有关上主的形象记忆，对于事件本身的映像倒是不曾受到影响，如果一定要说，就是之前的上主，在望舒的心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形象，有声音，有气势，拥有一切的感觉；而在此时，望舒回忆上主，则是想回忆起一个写在经典籍之中的人物一般，变得十分淡泊而不真实，以此来避免上主再一次凭借着自己的记忆降临，搞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数日的回忆和思索，也叫望舒对于上主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却是因着前几日上主的降临，叫他一时间几乎要认为上主怕不是无所不能的人物，神通广大的大能，几乎触摸到混元大罗圣人级别的存在。可是仔细回忆过往，望舒也是发现了端倪，却是上主自从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来，从来不曾在任何一名道门祖师高人面前现身。这一个细节，叫望舒一时间感到轻松了不少。

自上主出现在望舒面前以来，真正见过上主本人的，其实只有望舒、委蛇、凤鸾和少数几个倒霉鬼，比如九幽道教宗手下的蕊姬和唐朝皇帝李隆基等人。道门一方，除了望舒，却始再没有任何一人与上主有过接触，无论是灵均老道、陈老道还是如今的吕道长，都不曾真正见到过上主的身影，感受到他的气息，似乎是上主故意避开了这几位，其中的原因就是十分耐人寻味。

要说力量强横，上主乃是可以横跨千山万水，不着痕迹地抹杀一位道门祖师级别人物的大能，当年终南山那位倒霉祖师身死道消之时，身边可是还有两位祖师高人看着，谁也不曾发现上主的踪迹，照理来说，他的力量这般强横，足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根本没有必要，避开灵均老道等人。

而从这一点上，仔细去想，望舒又是发现，虽然上主本人神通广大，祖师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灰灰，可是这三百年来，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其实十分有限，最主要的其实也就是两招，其一是几乎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降临意志，随时随地出现在他想要出现的地方，无视时间空间，甚至可以打破物质与精神之间的隔绝；其二，则是单纯靠着眼神，就能抹杀天仙以下，无视正道邪道，无视人道妖道的一切修士，无论时空阻隔，只要被他一眼看中，天仙以下修为的修士，个个都要灰飞烟灭，连着“存在”本身都被抹杀。

而面对修为达到甚至超越天仙水准的人物，比如陈老道和九尾狐狸这种，上主的手段就显得有些力有不逮，并不能直接靠着眼神抹杀。当然，这一个猜测，是望舒通过经验得出，却是陈老道本身不曾与上主交手，九尾狐狸面对的也不是上主本尊，或许他其实有这种能力，只不过是藏拙，等候时机，也是有可能的。

无论如何，以望舒的猜测和理解，大概可以推测出有关上主的些许东西，却是他所掌握的神通法术，或者说是法理本身，的确是要超过如今天下的任何一名修士，有更为高明的手段在身，上主对付众人自然是轻而易举；而要说力量的极限，望舒则是大概推测，上主本身的力量，应该也是受到天地间的法理限制，不能超过天人之隔的，否则这样一位无法无天的大能，本身就是对天地之间法理的挑衅，却是混元大罗圣人降临法理之身，都不能超越凡俗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上主自然也不能。

天生大-法之人，必有大-法之人治之，无论是从道理还是现实，望舒都不相信上主是无所不能的人物，却是事情要真是这般，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祈，甚至是混元大罗圣人，都太过失败了一些，既然争执不过，那边直接投降好了，还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无论是女娲氏留下女娲陵，灵宝天尊传下诛仙剑阵和剑意本质；还是徐福将自己师兄妹三人带下凡尘，开辟扶桑；以及西王母的诸多照拂，释迦摩尼如来的几次相助，都显出这这超凡脱俗的大能者，在心底深处，是相信人类能够渡过即将到来的浩劫，才做下这么多准备和布置的。无论上主是谁，是什么来路，有什么目的，只要是站在望舒的对立面，就相当于站在了这一群大能者的对立面上，饶是他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岂不见万仙阵中，通天教主都被四位圣人打落？

几日的思索，不仅没有叫望舒陷入对上主降临之事的后怕之中，反而愈发坚定了他的信心，却是一时间有了信念，连带着元神伤势都在这股强大的信念之下，大为好转，以超过预期的速度，迅速恢复好转着。望舒的心态逐渐变得开朗，阴康和芦屋道满看在眼里也是着实欢喜非常，却是听闻上主的大能之后，他们两人虽是惊惧，却不致于难以自持，乃是最终面对上主的，恐怕就是此刻躺在**的望舒才是。

大概七日之后，望舒的状态已经彻底恢复，一时间也是考虑着离开夜之国，回转扶桑的人间海原，寻找徐福留下，九尾狐狸指点的最后一处地方。阴康和道满见他好转，自是欢喜，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在听到他的打算之后，阴康也是好生对他说道：“前些日子的遭遇，叫我心中实在是惴惴不安，若是老祖宗都无从对抗的人物，却不知徐福究竟是如何安排你们的。你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急着去藤原京所在，却是实话实说，徐福在我们妖族之中的名声，并不是太好，我担心……”

望舒微微点头，感谢阴康的挂牵，也知道不仅是在妖族内部，就是在一众凡人之中，千年以来，都有很多人将徐福当作是一个旁门左道的怪人，欺骗始皇帝的骗子，对他其实影响并不是很好。只是从望舒自己的角度来说，徐福是他身世的最后一道谜团，却是虽然知晓了自己的本源乃是古神月御望舒，对于自己为何会被带来人间，望舒心中还是有着十足的疑惑，乃是古神之威，他自己已经有所体会，断不是徐福想要，就能做到的。

另一方面，也是徐福始终是曾经成仙的人物，不管他成仙之后发生了什么，所有能够以玄门正宗之法，成就天仙果位的，心中都是没有任何阴枭算计，私心杂念的。望舒不认识徐福，却认识已经飞升的陈老道，以及降世临凡的仙人吕道长，对于一众仙人的心态，他还是很有信心，相信徐福不会刻意算计自己，就算今后要有牺牲，应该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下下策。

心念至此，望舒也是开口道：“阴康大哥，你放心就是。我虽然没有见过徐福本人，却也听道门诸位祖师对他评价极高，加上如今坐镇昆仑山的几位，大多都是与徐福同时代的人物，以他们的眼光和见识，一般是不会有错的。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将此事刨根问底，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回避心思，否则不能弄清一切，也是叫我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阴康听他这话说得坚决，一时也是着实感慨，回想起三百年前与望舒初见之时，哪里会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场景。轻叹一声，阴康也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了。待你在人间海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便与你一道，回转中原，是福是祸，总要一起面对，中原若是有事，我在扶桑也不能苟全！”

望舒微微点头，又是听道满说道：“短短几日之间，我道满真是大开眼界，虽不曾出生在唐国，能够参与这等波澜壮阔之事，也足够叫我满足。望舒仙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