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峨眉山月还送君（4）

九尾狐狸在扶桑，可谓是威名赫赫，在一众狐族之中，更是被恭敬称为“老祖宗”。无论是来自青丘的黑狐一族，还是受佛门供养的金狐和银狐，对于九尾狐狸的尊重，都是一般无二的，这也才有黑狐一族与金狐一族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阴康这位外来的九尾狐狸同族后裔，能够代为调停的根本原因。

但是尊重归尊重，九尾狐狸的本族族属始终还是白狐一族，却是这些白狐，其实很大一部分也并不是轩辕坟的后代，只是在三千年的时光之中，血脉之中掺杂了些许轩辕坟一脉的斑杂而已。而一旦与轩辕坟一脉有因果纠缠，在阴康得到灵宝天尊的承诺之前，狐狸们想要在中原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却是苦难万分，故而当年扶桑开辟之后不久，一众狐族就纷纷迁徙来了扶桑，留在中原的部分，其实已经是很少。

作为九尾狐狸的属族和眷族，白狐一族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供奉九尾狐狸的任务，在发现九尾狐狸被徐福镇压之后，白狐一族就在夜之国建立了规模宏大的神殿来祭祀膜拜九尾狐狸，希望借助族人日复一日凡人愿力苦功，帮助九尾狐狸尽早脱困；而九尾狐狸被镇压在法理之中，寻常也是通过在白狐一族属地之内的神殿与少数几名族裔沟通，故而望舒要想见到九尾狐狸，就必须前往白狐一族的领地。

整个夜之国的土地面积，与人间海原的扶桑岛一般无二，整体还算是比较广阔，又是此间只有妖族，没有人类，对于土地的需求和利用其实并不是十分激进，大多数妖族族人还是维持着野兽本能，生活在树林沙土之间，只有极少数灵智过人的妖族修建了类似人间的村庄聚居地，故而整个夜之国内，自然风光维持得还是极好，若是不晓得其中跟脚关窍，一眼看去，还以为这是一个未经人类开发的海岛一般，看上去原始蛮荒，更加贴近自然。

在收回属于月御望舒的一部分神力和权柄之后，望舒在整个夜之国内已经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绝对自由，却是心至神行，通畅无碍，无需沟通虚空法理，只要凭借自己掌握着的这部分权柄，就能随心所欲地出现在夜之国的每一个角落，随意穿行在人间海原与夜之国之间。

在某种程度上，望舒已经实现了在扶桑的肉身瞬移，随便想要出现在哪里，都可以凭借着夜之国与人间海原之间的投影对应关系，在夜之国瞬移，在人世间出现，行动却是方便了许多。比起在中原还需要沟通虚空法理，更多时候还只能元神投影降临的情况，望舒在扶桑却是一时间如鱼得水，也是得益于徐福当年开辟扶桑天地之时，额外创造的两个神域。

这样一来，要前往白狐一族的领地，望舒他们就不必再像先前那般辛苦寻找结界入口所在，几日赶路奔走，却是一念之间，就能瞬间抵达。只是因为望舒对整个夜之国的环境还不是十分熟悉，故而还需要阴康代为指引些许，经过几次的位置修正，还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正确的方位，一时由望舒以神力裹挟着阴康和芦屋道满，降临在白狐一族的领地之中。

一时降临，望舒和道满都是着实吃了一惊，却是白狐一族所在之处，与黑狐一族的小村庄截然不同，却是已然修建成为了一个规模不必伊势神宫小的神殿建筑群，放眼望去，一座座神殿拔地而起，彼此间存在着某种十分独特的联系，又是有不少皮毛纯白的狐狸人立而起，在各个神殿之中穿行不休，打理神殿事务，一应膜拜祈祷，都是有模有样，就像凡俗间的神官一般，甚至比起大部分神官来，这些狐狸似乎还要更虔诚一些。

感受着诸多神殿练成阵势，其中隐隐传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望舒一时也是感慨，说道：“白狐一族对于九尾狐狸的信仰，果然要比其余几支狐族强烈许多，却是不像黑狐一族一般，竟是每一只开化了灵智的白狐都有自己的工作，与人间世俗已经十分相似，井井有条，一丝不乱，着实叫人惊讶……却不知此处对应的人间海原，是个什么所在，也有这般繁荣的神殿群么？”

芦屋道满凭借着先前几次瞬移的经历和记忆，对比了自己脑海中对于人间海原地理位置的记录，一时很有些惊讶地说道：“此处乃是扶桑靠西之处，对应人间海原所在，乃是一片荒芜之地，比起多年前的出云……还要凄凉许多。没想到白狐一族所在，竟是在这里，怪不得人间狐族传闻众多，能够目睹的却没有多少？”

阴康笑了笑，又是听见芦屋道满说话时顿了一顿，也是了然，轻松道：“道满大人是说若干年前被大和灭国的出云国么？比起那等战火血水之地，我狐族所在之处，还是要更为清幽许多。始终因为我族人大多喜欢清净，能够与人相处的并没有太多，躲在这等地方，也是避免麻烦。”

阴康和道满所说的出云国，乃是扶桑境内一个十分富庶而勇武的国度，多年前突然消失，举族都不见了身影，民间传闻说是出云国遭了天灾，只有芦屋道满这样见识广博，消息来源众多的人物，才知道出云是被大和灭国的。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人间说出来，只怕要引起一场惊天骇浪，奈何望舒对于扶桑的令制国不甚清楚，也没听出什么不妥之处，直叫道满冷汗涔涔，也不再提此事。

一众狐狸们都是十分警觉，寻常见到生人定是要呼唤报警的，不过因着来到此间的望舒和芦屋道满，乃是被阴康带领着，白狐一族的狐狸们也就没有多作干涉，却是晓得阴康虽不是扶桑本土出身，却十分得到老祖宗的青睐，乃是当世为数不多，能够随时随地觐见老祖宗的人物。狐狸们尊重九尾狐狸，自然也就连带着尊重阴康，见他带人来了，也只是跑出去一两只报信，其余的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

芦屋道满看着路边与人一般无二的纯白狐狸，一时间感慨非常，偶尔又是看见一两只尾巴不止一条的狐狸，更是叫他惊讶万分，不由得看向阴康。阴康感念道满这段日子照顾陪伴望舒，对他也是十分亲切友好，见他看向自己，便也好生解释道：“白狐一族的某些族人，因体内的血缘更纯粹些，偶尔会出现尾巴众多的情况。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位族人，能够成为老祖宗一般的九尾狐狸，甚至已经化形的那几位，原形本体都是只有一条尾巴的。”

望舒闻言，也是接口道：“传闻狐族修行，每百年就会多出来一条尾巴，以千年为极限，共得九尾。不过这等传闻，大概说的是上古轩辕坟一脉那几位，却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几条尾巴的狐族，今日也是开了眼界了……”

阴康笑笑，说道：“就是我，血脉也比不上老祖宗，饶是有千余年的修为，也练不出九尾天狐的真身来，不过寻常尔尔。不过狐族的修为高低，不能单纯从尾巴多少判断，白狐一支的族人，大多都是淡漠冷清的，你们可别主动招惹他们。”

望舒和芦屋道满都是点头，两人也早不是十几岁干狗屎都想捏一把的小孩儿，自是晓得轻重，不会招惹自己不熟悉的妖族。要知道，这里的一众白狐，比起黑狐一族来只多不少，又是规矩严明，更在九尾狐狸的庇护之下，全族实力，只怕非同小可，若是惹上麻烦，就是望舒和道满都要觉得头疼。

一面走着，阴康也一面给望舒和道满介绍周围几座神殿的来由，正是说得开心，一时就见对面走过来一名瘦削俊美的青年，看上去很有几分与安倍晴明相像，却是这人走到阴康面前，看也不看望舒和芦屋道满，直接说道：“阴康大人，你为何带了生人回来？不，不算是生人，这位芦屋道满大人，可是很多族人的‘老朋友’呢……此处乃是供奉老祖宗的圣地所在，凡人不该前来，请你说说你的理由吧！”

望舒听这人语气冷淡，内敛骄傲，又是看见道满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显然在他数十年的阴阳师生涯中，也得罪过白狐一族的狐狸，却是一时间只觉得满头冷汗，暗道芦屋道满到底有多少仇家，莫不是他这些年修行，已经将整个扶桑的妖物都招惹了一霸吧？

阴康对来人的态度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说道：“乃是老祖宗降下口谕，邀请这位来自中原的望舒仙人前往一见。你镇守老祖宗的主殿，没有感到她的意念降临么？”

那狐族青年微微点头，冷眼扫视着望舒和芦屋道满，说道：“我自是感应到老祖宗的意念，却不曾领受到她的口谕。不过既然阴康大人开口，自然不会有假，只是我族规矩在此，凡人不得踏入神殿一步。望舒‘仙人’？我看你还不曾成仙，若是想要近前，就请展现出你的实力吧！”

望舒看了一眼阴康，就听阴康对那人说道：“我晓得你的规矩，也不打算阻拦此事。只是你要知道，望舒虽是凡人，手段却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白狐一族在扶桑近千年，怕是已经忘记中原道门的厉害了……罢了，说了你也不听，等你见识了，就晓得了……”

说话间，阴康拉着芦屋道满后退两步，给了望舒一个鼓励的眼神，再不干涉此事。

望舒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怕不是被阴康大哥整了，却也已经太迟，只得看向面前那位狐族青年，尽量和善地说道：“你我无怨无仇，我又是受九尾狐狸之邀，算不得破坏你的规矩，还是以和为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