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化作南柯带血眠（2）

望舒对芦屋道满的心意，表示十足的感谢和感动，却是在见识到上主那般恐怖的威能之后，这个腌臜老头还能坚持最开始与自己的约定，一路帮助自己，着实是很不容易。或许在其他很多方面，芦屋道满都算不上是一个好人，可单纯“守信”这一点，他在望舒三百年的岁月中，都是十分难得的一位。

阴康应九尾狐狸的要求，不能随意离开夜之国，需要逗留此处，维持一众狐族之间的安定与和平。在这一次上主突然降临的过程中，九尾狐狸舍弃了着实不小的一部分自我才得以逃生，对于她这样被镇压了千余年的妖族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却是此时此刻，她对狐族的掌控力都是下降了许多，需要阴康相助，才能保得狐族在夜之国的平安。

对于此，望舒十分理解，又是着实抱歉，乃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中了上主的圈套，才叫他有机会伤害到九尾狐狸，给狐族造成了莫大的损失。虽然九尾狐狸没有对望舒生出任何不满，晓得这并不是望舒的主观错误，可在望舒这边，愧疚还是少不了的，只苦于不能当面道歉，也是着实无法。

众人在白狐一族的领地之中，又是待了一两日的光景，到得最后，也是不得不分别，便是望舒与道满再度上路，前往藤原京的坐在，寻找徐福留下的东西，弄清楚一切事情的真相，但求其中有着能够化解中原即将面临的劫数的法门，也算是不叫望舒白跑这一趟。

元神恢复之后，望舒在夜之国内便拥有随意瞬移的能力，而因着夜之国与人间海原，本质上有着投影对应的关系，每一寸夜之国的土地，都有一片人间海原的方位映射，故而要想港湾远在数百里外的藤原京旧址，倒也不是十分麻烦。

不过因为出于保护妖族和人类的角度，夜之国与人间海原之间并不是处处都有通道存在，在没有同道的地方，以望舒的能力，就要着实耗费精神去打通两界之间的屏障，虽然不是完全做不到，却也着实太过麻烦了一些。故而在于阴康了解了诸多夜之国与人间海原的出入口所在之后，望舒便一时带着道满，寻了一个最靠近藤原京的地方，瞬移过去，随即出现在人间海原。

一片低矮的树林之中，望舒喝芦屋道满的身形一时出现，吓得刚好在附近吃草的一只小鹿，呦呦叫着朝远处跳跃跑出。芦屋道满甩了甩头，回复虚空转换带来的不适应，一时看见那只小鹿，便是笑道：“奈良的鹿哩！一出来就看见了鹿，行程应该会很顺利吧！”

望舒也是笑了笑，说道：“想不到此处有这么多鹿，在我目力所及范围内，已经有不下十几只了。”

芦屋道满点头，介绍道：“此间的鹿，很是出名哩！虽然整个扶桑，都有鹿的身影，不过奈良的鹿，是最多最好的。望舒仙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好生看看周围，怕不是有几千只哩！”

望舒闻言一叹，又是说道：“这么多鹿，在此随意跑动，可见藤原京的确是荒废许久了……扶桑的京都，更替得实在是太快了一些，劳民伤财不说，对于皇室本身累积气数，也是无益的。”

道满点了点头，倒也不以为意，说道：“扶桑的天皇，乃是从上古时代，代代相传至今的，要说法统纯正，天下只怕再没有皇帝能够与其相比。虽然天皇一支，千年来也颇有波折，不过受大神庇护，其法统不灭，随意迁都，也是不在意气数之类的事情。”

望舒闻言，一时感叹，却是小小岛国，诸国林立，彼此之间其实也是争斗不休，唯独这扶桑天皇，却是世代传承，从不曾断绝，比起中原来，的确是气数药浓厚许多，却是着千余年，中原的江山都是换了好几朝天下了。

说话间，芦屋道满朝四周仔细看了看，确定了自己与望舒所处的方位，一时朝着北边指道：“亩傍山就在那个方向，我们离藤原京并不算太远。虽是废弃的都城，不过如今应该也还有些百姓居住，毕竟是皇家修建的城池，比起自己建造村庄，实在是已经好了许多。”

望舒顺着道满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数十里外，隐约有三座气数很是旺盛的山丘存在，那三座山丘，呈现鼎立之态，看上去其貌不扬，可其冥冥之中的气数却是十分浓厚，随便一处拿出来，都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三山归一，更是叫人惊叹。

见得望舒的神情，芦屋道满也是得意说道：“此间藤原京所在，乃是扶桑古老都城之中，最为讲究风水之道的一处。虽然与平安京相比，此处并没有强力的阵法覆盖，可是要说风水气数，这里便是扶桑数一数二的所在，乃是当年圣德太子一朝，从唐国来的风水大家指点修建而成，期间蕴含道理，着实深刻……”

望舒暗暗感应着那三座山丘的气数，却发现着三座低矮山丘似乎结成了某种阵势，很是不凡，不像是天然形成，一时心中也是有了疑惑，开口道：“道满大人，这三座山，也是在风水大家的指点下，人工堆积而成的？”

芦屋道满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望舒，道：“望舒仙人，你也是唐国来的高人，应该晓得，这等风水之术，最讲究一个天人合一，要是人工堆砌，那还有什么意思？此三山分别名为‘耳成山’、‘亩傍山’和‘天香具山’，也被合称为‘大和三山’，自是自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雕琢。藤原京依靠此三山修建，才能得天独厚，镇压气数嘛！”

望舒闻言，一时疑惑，又是摇头道：“不像……这三座山丘，看似天然随意，实则暗合三才之法，玄妙非常，不是我说，只怕整个扶桑岛国上，气数最浓烈的地方便是此处，却是现在的平安京也断断然不能与之相比。这种三才气相，不可能天然形成，必然是有大能者运筹帷幄的……嗯，很可能就与徐福有关……”

芦屋道满听见望舒这么说，一时间也是很有些不相信的意思，却是这三座山丘，风水气数好是真实不虚，却也到不了望舒所说的这个程度。再加上这三座山，乃是藤原京修建之前就已经屹立在此处的，前人定没有移山倒海的能力来人工堆砌山丘，却是一时叫他疑惑。

望舒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还是靠近些看看再说，此间三山气数，又是作为都城的时间不长，只怕还有隐情。虽然服部节诚大人说这下面有古坟存在，却也没有详细的消息指出入口方位。以徐福的仙人手段，我们若是不能找到入口，只怕是要将此城夷为平地，才能进一步探索……”

芦屋道满一听望舒这么说，一时间也是吓了一跳，却是将一座城池夷为平地，哪里会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以他对望舒的认识，丝毫不怀疑望舒有这样的能力，只是真的这般做了，只怕他芦屋道满本人都是难逃罪责，却是这等古代遗留下来的城池，虽是不再作为国度使用，其在扶桑人的心中，还是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望舒也不与道满多说，直接迈步朝着十几里外的城池走去，芦屋道满无奈，只得快步跟上，两人一时施展法术，各显神通，脚程极快。

还不等靠近藤原京，望舒就从一众倒塌破败的屋舍之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却是这藤原京被废弃至今，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其中一众屋舍垮塌，建筑原貌已经难寻，不过因着当时的地基功夫踏实，到现在也还能够看出些许细节来，一应的道路安排，也还是清清楚楚。

直到此时，望舒才骤然发现，之前他与芦屋道满所说的那三座山丘，竟然不是环绕拱卫着藤原京，而是直接就在城池之内，整座城池以一众十分和谐融洽的状态，将三座山丘包裹在自身内部，城里有山，山上建城，这等奇思妙想，即使是在多山多水的南诏，也是十分罕见的。

而一片屋舍破败，小路泥泞，各种野草苔藓，遍生不休的藤原静中，望舒也着实感觉到了有人类的气息存在，却是这一座都城，已经被扶桑贵族舍弃两三百年，可对于老百姓们来说，还是着实难得的容身之处。

片刻之后，望舒与道满便顺着藤原京西南位置上的山间小道，一时进入了破败不堪的城池之中，两人也是逐渐收了神通，避免惊吓一众凡人。只是神通虽然收敛，突然多出来的两个陌生人还是引起了城中百姓们的注意，却是此地自从被荒废之后，甚少有外人踏足，以为废都不详，却不料今日一来就来了两个，着实是叫寄住在城中的凡俗们感到惊疑。

看着周边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稀稀拉拉的农田，望舒一时感慨，对芦屋道满说道：“此间果然是有百姓居住的。只是看这农田的样子，这里的百姓们却是要比平安京附近穷困许多，竟是连种地的力气都没有了，将土地收整成这般模样。”

芦屋道满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时轻声道：“我二三十年前，大概来过此处，劝说当时的百姓们搬走。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单没有搬走，反而是在此落地生根了……人到艰难，竟至于此……望舒仙人，待会儿，你可别被这里的老百姓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