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奇毒解

沉舟盯着第二远之，心下复杂，一时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突然，他神情悲怆，试探着吐出一句：“父……第二大侠，您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已……”

父亲若是真去了，他本以为自己会高兴，没想到，忧愁远比其它情绪要高太多。

“若真死了，倒也好，我该去见你娘亲了。沉舟，我现在与你状态相同，有人在拼命吊着我的命。”第二远之盯着与自己年轻时几乎一个模子的沉舟，语气不自觉也温柔。

“哦，您一生行侠仗义，自然会有不少人想要搭救。”这个结果，沉舟倒也不太意外。

“人，有时就是很复杂。您的姨母，明明嘴上盼着我赶紧死，可我真快死了，却又天天拿奇药喂我。”第二远之莞尔，颇为无奈地说道。

“我想知道您的故事，我也想成为像您那样问鼎江湖的人。”沉舟思虑片刻，定定说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马上便要醒来。我长话短说，想成为天下第一没有错，但下一步，我希望你认真思考，成为之后要干什么。杀人还是救人？出世还是入世？”第二远之一字一句说着，声音沉稳。

“其实，有很多疑问想问您。可是，我却不知道您在哪儿。另外，若姨母也在身侧，那便太好了，一下子找到两个我最想见的人。”沉舟发觉自己身躯逐渐透明，大概是离开此境的征兆了，以后再来的机会，短时间内应该比较渺茫了。

第二远之低头，似乎思考了些许，最终仍旧摇摇头：“我并不清楚自己的所在，只记得你姨母将我带进一个峡谷，有兰草散香，有巨雕徘徊。”

沉舟的手臂已然透明，察觉到已经无法握住父亲的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一个响头，口中急切而热烈地说道：“父亲，我希望您再撑一撑，活着，等待，我马上去寻您和姨母。”

第二远之若有所思，似乎陷入很为难的境地，不过，最后到底还是点了头。

“父亲！”一声呐喊出口，沉舟再次醒来，一行泪水自眼角滑落。

三娘紧搂着她，因连日奔波加输血，此刻处于半昏睡状态。

沉舟本想由她小憩片刻，但自己剧毒初解，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万一那柳河提前赶来，自己和三娘大概都凶多吉少。

轻轻摇晃三娘胳膊， 看绝代佳人的眼眸从懵懵懂懂变为不可置信，最终演化为欣喜若狂，沉舟笑了，此刻他真的很开心。

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喜悦，是能与三娘继续相守的庆幸，是幻境中见到所念之人的感恩。

看对方真心快乐，三娘也勾起嘴角，由衷开怀。

她起身，搀扶着沉舟，二人踉踉跄跄朝山下走去。

行到镇上，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少数客栈还点着灯盏，还好，广福客栈包括在内。

店小二对两人浑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倒也见怪不怪。江湖人士，终日里喊打喊杀，断胳膊断腿儿都算日常，见多了也便没什么。

房间定在一偏僻角落，刚坐定，沉舟就好奇询问：“娘子，我们是不是该去寻你师父了？”

三娘将二人佩剑轻放至床边，又给沉舟倒了杯茶水，这才不紧不慢说道：“不妨事，他耳力好地很，我们刚进门，他就知道了。你等着啊，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竹公子已捧着酒坛，闪现在房门外。

但见他面上有些薄怒，口中骂骂咧咧地：“不像话啊，我可是一百岁了，哪有老人家上跑门治病，还跑上门喝酒的！”

沉舟迅速从凳上起身，扑通一声，朝竹公子重重跪拜，语气也十分诚挚：“晚辈沉舟，多谢竹前辈救命之恩！”

竹公子看沉舟虽然大病初愈，整个人却依旧英姿勃发，佯装愤怒的面容迅速缓和下来，眼神中也饶是欣赏，说道：“起来吧，你是三娘的夫君，自然也是老叟的家人。家人有难，岂有不救之理！”

说罢，被沉舟殷勤着请至桌前，瞪着屁股一点儿没动的不懂事弟子，他胡子又气地翘了起来：“长本事了啊，见到师父也不行礼，还有，你跟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婚姻大事为何不早点告诉为师！”

三娘吐吐舌头，冲师父做个鬼脸，随后又扯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师父，您都忍我那么多回，不介意再多一回吧。”

说罢，三娘起身，牵起沉舟的手，轻拉着一起跪下，语气认真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练三娘和夫君沉舟一拜！”

二人齐齐跪拜，竹公子将二人稳稳托起，拍拍手，满意说道：“嗯，这还差不多。”

三娘亲昵地抓起师父的胳膊，撒娇着说：“徒儿并未有意瞒您，确实是事发突然。说起来，沉舟被那个叫司徒殇的恶棍下了两次剧毒呢！一次是软香散，三娘帮着也便解了，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万幸您来了。”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不可描述的场面，面色迅速染上绯红。

竹公子哈哈大笑，用苍老指节轻轻勾下三娘鼻尖：“丫头片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那司徒小子是从极西地来的吧，勉强也有些本事，你们日后务必小心于他。若可以，这等江湖祸害还是早日除了才好。”

沉舟道：“在下也有铲除此奸邪的打算，不过他擅长下毒，就怕还未近身，又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无解之毒。”

竹公子思虑一会儿，面色和语气皆严肃起来：“莫登峰崖面，自顶部垂直向下约一丈处，有五株暗夜幽兰，加上三娘的血，世上奇毒大概都能解。不过，此花还须考虑距离、季节、时刻等要素，总归来说还是不便。若有混元珠，搭配上三娘的血，效果应该差不太多。”

聊到混元珠，三娘气不打一处来，从包袱中掏出碧玉圆球，随意往桌上一扔，口中满是气愤：“吴庸老头儿在凉山宗蛰伏甚久，没想到得来的还是个赝品。师父，您瞧瞧，这破珠子对沉哥哥一点用没有！”

不料，竹公子眼眸一亮，视线瞬间被所谓赝品全部吸引，嘴角又重新勾起，说道：“还好，你没一气之下将它扔了。这不是混元珠，但也不是什么凡品，它是混元珠的副珠，名曰无极。”

沉舟面上一惊，询问道：“前辈，这正珠和副珠，又有何区别呢？”

竹公子轻抚着胡须，一字一句道：“你看这副珠，碧绿中隐有些浅黑，一般人皆以为无极珠便是混元珠，倒也情有可原。其实，混元珠通身为墨黑之色，只有在凉河水中泡上九九八十一日，珠子的黑色外皮方能脱尽，露出里面暗绿色的裸珠来。”

三娘撅着嘴，依旧不屑地说：“解毒也是正珠有用，您干嘛还宝贝这副的？”

竹公子轻哼一声，佯装生气道：“小丫头，学什么都没个兴趣，武艺一般，下毒解毒也稀松，以后出去，莫说是我竹公子的弟子。”

三娘看自己确实小任性了些，连忙低了姿态，扯出一谄媚至极的微笑，柔声说道：“好好好，我练三娘以后一定精进武艺，绝不丢师父的脸。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么？”

“你呀！”竹公子无奈地朝三娘额头来了一记，随后缓缓说道，”副珠并非毫无用处，普通小毒多少还是能解除的。况且，副珠与正珠相伴相生，若无极珠毁了，混元珠也变成了普通石球，毫无用处。”

竟是如此！

三娘一阵震惊后，爱抚着将无极珠仔细擦拭一遍，又小心翼翼放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