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瞳之人（一）

朋友一边说着，一边拉上了窗帘，屋里顿时暗了几分，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散发着幽幽的光。他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我也坐下。

“今天我给你讲个更吓人的，是我有次外出遇到的，那经历啊，现在想起来都让我后背发凉。”朋友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赶忙凑近些，等着他开口。

我向来喜欢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游历，总觉得那样的角落里，藏着许多鲜为人知又奇奇怪怪的事儿。那次，我来到了一个深山里的寨子，那寨子被层层山峦环绕着，与世隔绝般地存在着。寨子里的房屋大多是古朴的木质结构，屋顶上的青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一种岁月的沧桑感。寨子里的人们过着简单而又传统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遵循着祖辈传下来的习俗和规矩。

不过寨子里的人倒是热情好客，我刚一到，他们就好奇又友善地围了过来，问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告诉他们我就是四处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顺便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说来也巧，我之前学过些传统的医药知识，在寨子里待了几天，偶尔帮着寨子里的人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没想到就被他们传成了神医，对我那叫一个敬重啊，我心里还挺得意的呢。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寨子里最有威望的老族长找到了我，他满脸的忧愁，原本硬朗的身子似乎都佝偻了几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传统服饰，那衣服的边角都有些磨损了，可见平日里也是个勤劳质朴的人。此刻，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藏着深深的忧虑。

“后生啊，你可真是上天派来救我们寨子的呀，大家都夸你医术高明，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帮忙了。”老族长拉着我的手，言辞恳切，那双手粗糙而又有力，手上的老茧硌得我手心微微发疼。

“您这是怎么了？有啥难处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尽力。”我赶忙说道。老族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是我那孙子阿虎啊，原本是个机灵又懂事的孩子，可不知咋的，前些日子突然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好好吃，就这么一天天的，人都快熬坏了呀。”说着，老族长的眼眶都红了，那眼里满是焦急和无奈，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仿佛一旦落泪，就意味着承认了这份无奈与无助。

我一听，心想可能是孩子遇到啥心结了，或者是受了啥刺激，就答应跟着老族长去他家看看情况。老族长的家在寨子的中心位置，是那种传统的木质大房子，房前有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用石头砌着几条小路，通向不同的方向。小路两旁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此时正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给这略显沉重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生机。还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踱步，时不时低头啄啄地上的虫子，可我却莫名觉得这地方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那股压抑就像一层无形的浓雾，笼罩在这院子的上空。

到了阿虎住的屋子前，那扇木门紧闭着，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木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纹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颜色也变得暗沉，仿佛承载了太多岁月里的故事。老族长轻轻敲了敲门，喊道：“阿虎啊，爷爷带了个神医哥哥来看你了，你开开门呀。”可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有那敲门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他这几天一直都这样，怎么喊都不吭声。”老族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挫败和担忧，那紧锁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凑近那门，试着和屋里的阿虎说话，劝他打开门，讲讲心里的事儿，我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又亲切，可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我围着屋子转了转，发现屋子侧面有个小窗户，窗户上糊的纸破了个洞，那洞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样。我凑过去，想看看屋里的情况。

屋里光线很暗，我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瞧见一个身影坐在墙角，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那身影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若不是我仔细盯着看，差点都发现不了。我喊了几声阿虎，那身影还是没反应，就在我想再喊大声点的时候，那身影突然猛地转过头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虽然屋里暗，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的脸，那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毫无血色，在这昏暗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而他的眼睛却黑洞洞的，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看不到一点瞳仁，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死寂，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他的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那微微张开的嘴，黑洞洞的，像是通往另一个未知而又恐怖的世界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