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路介明 (第1/2页)
太医院的众位御医大多留守宁寿宫, 其余的几位便都被路介明留在了乾清宫。
脉象探了又探,御医也说不出旁的问题,只说天干气燥, 姑娘要多喝些水。
李日撇了他们好几眼,忍也忍不住道:“宫里的御医大人瞧上去还不如我们哪儿的赤脚大夫啊,原来宫里的俸禄已经这么好领了。”
他嘴上丝毫不留情,“流了这么多血,你们就让喝水?各位家里的后台是真硬。”
他说这话时, 嘴巴快要撇到太阳穴,几位太医面红耳赤,指着他的鼻子, “你你你你……”
你了个半天, 也说不出什么话,李日越是泼皮无赖起,就越是拿他没办法。
道理没法说给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太医甩袖离去,将殿门甩得咣咣作响。
许连琅看着直笑, 重生之后,还是第一遭笑成这副模样。
李日却将水壶提溜了过来,“别光笑了, 喝些吧, 没用的庸医。”
御医的确无用, 但多喝些水还是好的。
李日蹲在她床榻边边,一杯接一杯倒好,一杯一杯看着她喝。
偌大的乾清宫有个相熟的人, 让许连琅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眼看着下一杯水又要递过来, 她忙推开,揉了揉已经鼓起的胃,“真的喝不下了。”
李日倒也不过分强迫,转而换了个杯子,自顾自的自己喝,乾清宫的门紧紧闭着,隔窗望向外面的柳絮,白茫茫的一片,他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时疫什么时候可以好。”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死的都是可怜人。”
这几日宫中噩耗接连传来,芸粹宫的那位答应听说已经下葬了,才刚刚进宫,还没来得及见上路介明一面,就没了。
许连琅听后难免唏嘘。样的好年纪,人就没了,她这重来的命,反倒像是偷来的。
若说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些奴才。
贵人们至少能有棺材有石碑,奴才们却是直接扔去乱葬岗,交付于一场大火。
李日不愿意进宫,就是不愿意看到这些场景,在这里,人命高低贵贱被划分到了极致,都是人,却有人命如草芥,随便一场燎原之火,就可以连根消失。
午后的阳光静谧,光线照出悬浮的尘埃。
许连琅靠在床头,她出不了乾清宫,却也能听到每日外面的哭啼,她轻声道:“不知道皇子如何了?”
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立场来关心这个孩子,心里却为他揪心的很。
李日笑她,“还没成后娘呢,就开始操心这孩子了。”
许连琅听完却脸色一变,让他赶紧住嘴,李日公公摆摆手,“殿里就你我,没什么好怕的,许连琅,你这么谨小慎微,累不累呀。”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别这么累了。”
许连琅咬住下唇,静了一会儿,才开口,“听到些话,说是朝中早有人因我……闹事,别给他添麻烦吧。”
宫中最不少的便是流言,哪怕是在乾清宫,传进她耳朵里的话也不在少数。
她的确是不痛快,重活了一遭,却要处处小心,不顺心,不从心。
李日突然问她:“值得么?很早之前就想这么问,留在耸云阁,一直到都为他丢了命,值么?”
李日肃然正色的表情反而让许连琅笑了,“值啊,路介明现在可是皇帝,我可以让他许我黄金万两,许我锦缎千里,许我高宅大院,你说值不值啊。”
她巧妙的避了这个问题,李日自然不再问了。
许连琅困乏起来,连带着说话都慢吞吞起来,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嘱咐李日,“若是介明过来,公公一定要将我唤醒。”
李日放下床幔,将最后一抹光线收拢干净,视线内暗了下来,他呵呵一笑,“记住了,你好好睡。”
李日掀起一角床幔,躬身掀开四座铜莲瓣的顶盖,他重新了些香料,白烟腾升起,顷刻间,殿内便飘荡起浅淡的香气。
李日皱着眉闻了闻,又拿起木勺拨弄香料残渣,看到里面几味未曾见到过的药材,便用绢帕包了起来,放在袖间。
他久不在宫中待,不知道当年的那些老朋友还记不记得他这号人。
迈出门槛前,他深深看了一眼床榻,迟疑了些许,终究是关上了乾清宫的殿门。
路介明来不了,他也不会中途唤醒她。
情爱这种事,他这一辈子都无福肖想,却也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也只是佳话而已,世间众人,所得哪能皆所愿。
世间不得已之事,千千万,人人都有不得已,路介明的那些“不得已”,许连琅又可以承受到几分。
李日抬头望去,四角天早已圈成牢笼,让人插翅难飞,望上看是乌压压的斗角飞檐,金灿灿的琉璃瓦,往下看是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路。
这就是皇宫,雨水一过,那些留下的血迹,就会统统不见,那些曾经活着的人就被遗忘了。
许连琅不适合皇宫,偏偏她爱的人,是这皇宫的主人。
浮云可蔽日,只手却难遮天。他捏着绢帕中的香料,神色晦暗难辨。
若真如他所料,许连琅万万不可久留皇宫,天子寝宫,若都防备不住,路介明何以证明他可以护好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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