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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徽元会篇 第13回下 独雁南翔前路茫茫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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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斥说:“越发无礼了!竟学会偷听了?”方丈站起来,手指着院子,“给我跪在院子里,不至明日天明不得起身!”

“师父,阿生他不是故意的,师……”大师兄话还未完,若生便扭身走向院内,背对着两人,撒气似的狠狠地跪在那棵树被挖走的坑洞前。

前来送西瓜的师兄弟们,听见方丈的气话,站在院落边的夹道里,不敢上前。修吉跪在方丈门前,仍旧为若生求情,忽然屋里方丈突然剧烈咳嗽,修吉赶忙站起来,冲进屋里安抚方丈。众人闻声赶来关怀方丈,却被驱散,就连修吉也只能无奈离开。

入夜,弯月高悬,蒙蒙月色下,若生仍旧一脸倔犟,他望着身前的坑洞,眼前浮现与师兄们一同种下这棵树时的光景。在他的身侧,还放着晚饭时,小师弟为他端来的菜粥,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糊。

净慈方丈站在门里望着若生倔犟的背影,扯了扯披在身上的外衣,迈出门走向他。

方丈越过若生,来到土坑旁,拿起土堆上的铲子,将泥土一点一点填进坑里。若生就这么看着那土堆,渐渐减少。

或许是略有劳累,方丈突然咳嗽不止,若生赶忙站起来,一把夺过铲子,扶方丈坐在大石墩上,自己背过身,继续填那土坑。

“我老了,总有一天会像老白一样离开。”方丈对着若生背影说着话。

若生只当方丈是在说气话,不予理睬,却听见方丈又说:“到那时候你能替我照顾观里的每个人吗?”

若生没有说话,铲土的速度放缓了。

“你不能,但晏家能、昌戎侯府能。”方丈又咳嗽几声,他穿上外衣,一双病恹恹的眼睛,望着若生转身面向自己。

“只有应允昌戎侯,晏家人才能保得刍荛观日后的平安,我已经拟好,与我前去奡云国的行囊一同放在屋里,明日我便启程,前往上邱城昌戎侯府。”方丈站起来要回房去,对若生说:“你回去吧,日后不要再事事逞能,若是嫌观里太舒服,就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毕竟这也是老白的愿望。”

听到这里,若生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已经皱皱巴巴的信纸,询问说:“师父,我也有家吗?”

方丈迟缓地转身,看向若生手中那封字迹模糊的信。若生上前一步,将信纸递给方丈。

“老白的心愿是要我找到自己的家吗?他还说给我选了一个姓氏,姓温,师父你认识姓温的人吗?”

“温……倒是个好姓,老白很早就与我说过给你提姓的事……温啊,好、好。”匆匆扫一眼信,方丈抬头看将信交给若生,慢吞吞地说:“信中提到的云崖,位于罗泽城最南部,那里人迹罕至,或许……罢了,是不是老白的心愿,你自己拿主意。”说罢,方丈缓缓走回房内。

看着方丈的房门关闭,屋内的烛火也随之熄灭后,若生收起那封信,继续对眼前的土坑埋头苦干。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渐渐平静,方丈听见房门缓缓打开,仍旧背着身假寐,直到房门再次关闭,方丈才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担忧若生的大师兄修吉,来到方丈院中,没瞧见若生的身影,修吉心想他应该得到了方丈的原谅,回到自己房中。修吉仍旧放心不下,决定去若生的院里看一眼。

“师父!不好了!”不一会儿修吉拿着一张字条,来到方丈的门外,“出大事了!”

净慈方丈睁开眼,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何事慌张?”

修吉将字条递给方丈:“是阿生,他走了!”

“我将代替师父去往上邱城,小师弟正在长身体,以后我的那份饭菜都给他吧。各位师兄照顾好师父,不必担心我。”

看清字条上丑陋的笔迹,还有独属阿生的落款,方丈回头看一眼屋内的桌上,原本摆在那里的行囊和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放在角落里老白的骨灰瓶也没了踪影。

“你不必惊慌,阿生要走就随他去吧,为师还有些头痛,近几日有人登门,就说我病着,观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说罢房门关闭,修吉楞在原地。

听见修吉走后,方丈走向床榻,挪开床边的椅子,打开靠墙的高柜,里面挂着一幅画,望着画中抱着婴儿的女子,方丈一边点上供香一边说:“委屈姒夫人在此了。”他将香插入炉中,双手合十拜了一拜,随后目光落在香炉旁的一只纸鹤身上,不自觉念叨说:“行甦,你嘱咐的事我都一一做了,但愿来日他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吧。”

方丈关上柜门,挪动椅子再次挡住柜子。做完这些事,他回到床上,盖上薄被,困意瞬间袭来,他合上双眼缓缓进入梦乡。

睡梦之中,方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初来刍荛观还未熟悉净慈这一新名称的晏长衿,独自在偏僻的院落里挥扫地上的落叶,忽一抬头看见了倚靠在树下昏睡的陌生男子。

他壮着胆子,靠近那人,用手中扫帚碰了碰男子的腿,男子睁开眼。

“你是谁?”

男子没有立即回应,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递给他。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说:

“我叫白行甦,今晚要借宿此处,小师傅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他接过男子的纸鹤,礼貌回应说:“我叫晏长衿……”停顿片刻又改口说:“还是叫我净慈吧。”

一阵风吹来,落叶漱漱而下,他低头望着满地的落叶变成了厚厚的积雪,再抬头看时,眼前场景变化,转眼间而立之年的他再次与男子对立相望,身着披风的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

男人拉开披风,露出藏在下面的婴儿,他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他伸出手接过婴儿,询问孩子的姓名。

“他母亲生前给他取名叫若生,这孩子身体患病,恐怕活不了多久。”

他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感慨孩子身世的同时,同样惊叹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曾改变的容颜。

再看时,男子不知何时消失无影。

“师父!”他听见身后孩童的呼唤,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垂髫稚子向自己奔来。

“师父,老白给你送药来了。”只是一眨眼,稚子来到身边时俨然变成了少年模样,他杵着拐杖回身看那棵高大的树下,已经许久不见故人的身影。

“‘天地无人径,万里山鸟绝,东风一夜去,寻春自归来’行甦,不知相逢又是何年,不知老夫有生之年能否再见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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