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凶兽 (第2/2页)
离开了鹿未识,那双藏了许久的索命的眼睛又现了原形。
吴钊有点不敢说话。他是真担心宿袂会被夜悬阳拆成一条一条的肉干拿去喂狡兽,且不说姓宿的是不是活该,光是夜悬阳这幅要把人活撕了的架势,旁观者看着也发憷。
然而迫于小尊使的**威,吴掌柜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夜悬阳推开房门的时候,宿袂的脸几乎在那一瞬出现了十几个表情,最终没选到合适的,于是停留在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僵硬中,整个人都绷着,声音有点抖,“尊使……”
悬阳一句话没说,上前一脚将他踹倒,紧接着第二脚踩在他手腕上。
跟过夜悬阳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吵闹,被他揍了,安安静静忍几下还能熬过去,若是敢乱喊求饶,被打成残废都是轻的。
可怜宿袂并不知道尊使大人已经聋了,只得硬生生把惨叫咽回肚子里,闷闷“哼”了一声。
他这点隐忍当然换不回夜悬阳任何仁慈,谅是尊使大人如今虚弱些,那一拳一脚招呼在肉体凡胎上,也并不比演武场上打木头桩子轻多少,听得屋外的吴钊头皮发麻。
托无恕的福,宿袂没被打死,有出气没进气的趴在地上,眼睛肿的只剩一道缝,看着夜悬阳鞋底沾着他的血,一串血脚印迈出门去了。
张涯已经回来了,一抬头正见尊使大人出来。小畜生白脸沾着血,眼神比之前安宁了一些,像只猎到肥羊后餍足的兽,越瞧越瘆人。
张涯轻声道:“薄姑娘说了,三个月为限,若是三个月还见不到鹿姑娘,你怎么平了风蝉山,她就……怎么平了你。”
悬阳勉强点了个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吴钊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愈发丧了,小声问张涯:“这小子,最近要现原形啊……啧,这可不是小畜生了,这是个凶兽吧?”
张涯也目送着夜悬阳的背影,“我小时候,村子附近的山上总是有凶兽的吼声,闹得人心惶惶。虽然根本没人见过凶兽,村里人还是凑在一起,上山去抓它。可这一抓,便真的见着了,一个个遍体鳞伤的回来,还有两个差点丢了命。于是他们一个个哭天抢地,说凶兽吃人害命,决不能留后患。”
吴钊不知他为何突然讲故事,还是顺着问下去:“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想了个绝妙的主意,放火烧山。那场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才熄去,村里人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凶兽被熏死的尸体。他们欢天喜地的把尸体抬了回去,剥皮啖肉,在村长家摆了三天流水席……那时候我年纪小,见那凶兽长牙森森,以为真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直到后来行走江湖见得多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一只噬璎兽,天生以山岩树根为食,根本不会伤人。”
张涯说到这儿,听到吴钊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涯轻轻冷笑一声,“凶兽自有凶兽的坦**,饥而食,寒而栗,遇恶则怒,浴血而生……不像某些东西,披着人皮,倒把畜生的勾当干得那么冠冕堂皇。”
吴钊面露钦佩,“张大阁主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倒让人刮目相看啊。”
张涯乱蓬蓬的脸透出一点骄傲,听吴掌柜又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小尊使干啥都是有道理的,他要是下狠手,肯定是别人先招惹他的。”
“难道不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吧……”吴钊缩了缩脖子,“你是没瞧见他刚才那个眼神,真吓人啊。”
张涯隐约被他这话戳到了什么,眼皮一跳,“你说,如果小尊使真亲手杀了风作寒或宿袂,会怎么样?”
“小尊使又杀不了人……”
“那如果他杀了呢?”张涯语速慢下来,“我是说,如果小尊使真冲破了无恕的阻拦,亲手取了谁的性命,会怎么样?”
吴钊也呆了,半晌,他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你这,别乱说,怪吓人的。”
张涯叹了口气,“但愿是我想多了……”
风蝉山又入夜时,宿袂还缩在地上。
从悬阳走后,他就没挪过分毫,只是静静的看着黑暗。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一天。从当年靠蚁噬离开寂牢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是个无心无魂之人了。哪怕舍寻对他有些照顾,哪怕夜悬阳偶尔还算宽量,也断断暖不回他那颗心。
他对风二说的是实话,他并不臣服于任何人,只想看着所有人去死。无论是谁,无论对他好或坏。
这世间人,都该死。
夜悬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风二打开寂牢,放出囚徒,用的就是宿袂日积月累攒下的一瓶银沙。他故意让风二发现自己藏瓶子的地方,故意让他偷走,又装作毫不知情……
再比如,当初在问雷谷,宿袂明明看到了鹿未识被袁十四藏在何处,却对夜悬阳说自己没看到。很快,那小姑娘就误会了尊使大人,与他决裂了……
嘿嘿……
他在黑暗中咧了咧嘴,那血契只束缚他此生不可违逆寂牢尊使,却没说不能隐瞒。
他骗过人,骗过鬼,甚至骗过了至灵血契。
真好玩……
一个戴着斗篷的黑影无声出现,抬脚翻动了一下地上的宿袂。
宿袂还是没动。
来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抬起手,一阵黑雾遮罩在宿袂头顶。
黑雾很快顺着宿袂的眼耳钻进去,那黑影点点头,无声的消失了。
风蝉山的夜依旧安静,没人知道有个黑影曾经出现过。
天亮后,那扇门重新被人打开,宿袂已经毫无生机,像条破布袋一样被拖出去,丢在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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