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月晕天风雾不开(1)
陈老道成仙,不单单是得到了更加悠长的寿元,更加强大的法力,更重要的是他自身与天地自然的联系更加紧闭,又更加独立,能够更多地动用天地之间的伟力,从而实现一些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诸多神通法术,并不是单纯靠着咒语、符篆和法力就能实现的,越是强大的神通,就越是有着严格的要求和束缚。像是诛仙阵一类的上古大阵,不单要求对大阵的了解和领悟,还需要严格不变,一丝不苟的圣人法理和法器,没有杀戮绝陷四柄宝剑,纵是冯元清有青萍剑剑意,也不能布置出完整的诛仙阵来,最终还是需要灵宝天尊的法理强行辅助。
而宙光法门,便是这一众神通法术之中,要求最高,施展最难的一种。时间,看不见,摸不着,刀砍不断,火烧不烂,几乎是超脱于人的认知之外,又渗透在一切万物之中。要想对宙光法门有所了解领悟,原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而要想将其施展出来,就离不开对天到自然的理解和掌握。
如今中原道门之中,也只有陈老道这名仙人能够稍稍掌控宙光,回溯过去,却也只是能够看见过去的虚影,与女娲陵中那等能够让人穿越时空,切实与过去人事物发生互动的大能不可同日而语。饶是如此,这一招也是有着莫大的作用,却是昨日之日不可留,事情一旦发生,未在常之人就在不可能看见了解一次,有了宙光法门辅助,至少能够明晰一些因果,把握事情的真相以及细节。
只可惜,陈老道这一次施展宙光法门,就遇上了莫大的困难,却是他要回溯的事情之中,牵扯到了上主这一位大能。在陈老道看见的情况中,当天晚上李隆基并没有与任何人见面,而是自己在中军帐中苦思冥想许久,纠结挣扎半天,顶着莫大压力,才自己做出了处死杨玉环的决定,招来高力士,叫他去执行。
而李亨这边,也是与陈玄礼密谋之后,犹豫纠结,许久才听闻杨玉环身死的消息,下定决心,战胜自我,有了做皇帝的信心。
这一切在陈老道回溯的宙光虚影之中,十分流畅自然,合情合理,却又叫陈老道说不出地觉得事情不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漏了什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陈老道亲自回溯宙光,看见了一切,自是不会有什么差错,却是叫他自己感觉十分难受,就像明明看见了什么,却又不能想起,即视感和违和感充斥心头,不停折磨着他。
陈老道却是不知,上主作为大能者,一切影像都不可能被记录,也不会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任何印记。除非是亲眼看见他,亲耳听见他,亲身感受到他,才会留下对他的印象以及记忆;而就算是这些印象和记忆,都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从人脑中消散模糊,饶是以委蛇和望舒那样的修为,与上主交流过后,若是没有仔细回想,都会不自觉将有关上主的一切抛在脑后,主动忽略。
而宙光法门,对于上主来说已经没有丝毫作用,却是他本人似乎也精通这等法门,在时光长河之中独立唯一,只存在于“现在”,而不会出现在“过去”或者“未来”。除非陈老道当时就在李隆基身旁,亲眼看见两人相会,亲耳听见上主与李隆基交谈,否则事后以宙光法门回溯,却是看不见事情与上主的任何关联,甚至历史本身都会发生扭曲,自动以现在的“结果”,倒推出没有上主存在的“过去”,自我补完,前后自洽,逻辑清晰,就像上主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这等大能神通,还不是现在的陈老道所能理解。事实上,整个道门之中,如今还没有任何一位祖师亲眼见过上主;一切有关他的信息,几乎都是从望舒的口中得来。而望舒毕竟只是一名小道士,与上主相遇之时连教宗都不是,一切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自然会有他的局限;再加上上主本人的诡异之处,更是叫包括灵均老道在内的一众高人对他的了解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因着这一个缘故,中原道门对马嵬坡之事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归咎于天数运转,出现了一线生机,叫李隆基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给李唐留下了一线生机。只是这个解释,一众高人都是有些怀疑,本心不愿意相信,却是他们已经逆转了天数,却不料还会出现这等结果,就像是有一个不能被感知的敌人,在暗暗与他们作对一般。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在李隆基决定处死杨玉环的瞬间,整件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了道门一众高人的把握。虽然这样一来,李唐的气数和国祚依旧会衰败,整个国家依旧会朝着混乱和崩坏滑落,可是始终有了一线生机,叫李唐未来的国祚和江山,不至于发展到道门高人们先前所预料的那等不堪景象,从而影响到了李唐破灭之后的历史轨迹,却是叫一众高人始料未及。
不过尽管如此,破灭李唐国祚气数的计划始终是已经彻底执行,最终的结果差强人意,倒也算是整体没有太大的偏差。安禄山举兵作乱,依旧是李唐国运由盛转衰的转折点,饶是如今李唐得了一线生机,依旧难以彻底避免后期的混乱以及崩坏。
李唐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时并未传到数千里外的南诏去,却是这山高路远,战火纷飞,消息流通起来,着实也不容易。
而相反的,与一片兵荒马乱的中原比起来,如今的整个南诏倒是一片安宁祥和,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却是叫人十分羡慕。
自从先前阁罗凤上山与灵均老道商量了诸多国事之后,南诏地方上的道门、佛家和巫教又一次前所未有地联合了起来,无论是修行上来时世俗中,三教都处于一种精诚合作,毫无算计和防备的状态之中。
这等状态,自然是与灵均老道成就祖师修为,望舒等人达到教宗高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却是先前西南一带,灵均老道虽然力压众人,足以一人对抗慧明和尚和乌蛮大祭司联手,却也没有大道碾压的程度,道门一方始终人数太少,区区师徒四人,莫说与巫教几千年的传承想必,就是准提阁中那近百位僧人,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
而如今灵均老道师徒四人都有进步,一时间虽然在人数上劣势,高手上却是一举压过了另外两教。如今灵均老道身为祖师级别的高手,已经可以成为西南第一人,只要上主不上门找他的麻烦,他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比阁罗凤都要有用;而望舒等人也终于能够与另外两教的教宗平起平坐,修为相若,自然也是自在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感到拘束。
自从中原李唐开始陷入混乱,吐蕃就在一旁一直虎视眈眈,又是几番要求阁罗凤尽一尽“兄弟情义”,无偿给他们提供兵马粮草,助他们趁火打劫,侵袭李唐靠近西南的川蜀一带。阁罗凤为此不堪其扰,却是一时间得了灵均老道的承诺,一时间底气倍增,强硬拒绝了吐蕃赞普的无理要求,反而以南诏经历了上一次与李唐额战争,元气大伤为名,直接停止了向吐蕃的供奉,一时也是叫吐蕃赞普震怒非常,几番派来使者商讨。
因着中原道门在火烧松明楼那一年,于吐蕃和南诏之间布置下法理天堑,而吐蕃自当年玉虚宫一事之后,本土的苯教伤亡惨重,如今也不曾恢复过来,却是再没有出了特别强大的上师高人,面对中原道门百余位教宗联手设立的法理天堑也是无可奈何,修士不能进入南诏,只能派来些凡俗使者,却是难以起到什么作用。
在乌蛮大祭司暗中捣鬼,几番捉弄了吐蕃使者,叫他们狼狈逃离之后,吐蕃赞普终于明白自己不能强硬逼迫阁罗凤,一时间不再要求什么金银供奉,转而提起两国之间的情义往来,只求阁罗凤不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就是了。
其实照理来说,吐蕃与李唐一般,乃是远超南诏的大国,南诏如今虽是强盛,却也不可能与吐蕃强硬对抗。只是灵均老道的预言,的确是准确无比,真实不虚,却是天宝十三年,安禄山起兵作乱之前,吐蕃也爆发了一场叛乱,虽是不如中原这边汹涌,却也导致前任赞普弃隶蹜赞在叛乱中丢了性命,直到转过年来,吐蕃才堪堪平息了战乱,将年仅十三岁的赤松德赞推上了赞普大位。
吐蕃这边的麻烦还未平息,中原就爆发了安禄山的叛乱,一时间却是叫吐蕃有些首尾难顾,虽是趁着中原混乱,抢占了李唐的些许地界,却也受到了蜀中一带的道门修士强烈抵抗,饶是这群道士顾及天数因果,不愿杀劫深重,不曾对吐蕃大军进行杀戮,却也是叫他们日夜忌惮难安,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此时若是南诏临阵反水,反咬一口,吐蕃却是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自是不好太过强硬,以免逼急了阁罗凤。
更重要的是,虽然三国之间存在法理天堑,却不曾隔绝天地之间的法理波动,陈老道在南诏成仙一时,吐蕃的一众上师活佛也是有所感应,自是生出了忌惮,又遇上乌蛮大祭司暗中捣乱,更是叫他们有些拿捏不定,一时放松了对南诏的压力。
而灵均老道却是不管这些,在与乌蛮大祭司和慧明和尚通气之后,他又恢复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陷入半失踪情况,每天除了按时给望舒等人讲述虚空和宙光的奥妙之外,其余时候竟是一众弟子都找不到他,行踪十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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