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我……我觉得无……无罪。”女陪审员在听完了黑星的整体论述之后,再一次转变了口风。
起初她的声音还很微弱,断断续续的,但过了一小会儿,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就连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无罪!”
不知是旁听席中哪个人领头喊了一句,坐在旁边的一些人也开始66续续地附和了起来……
“我觉得也是无罪。”
“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他啊。”
“就是,换位思考一下,换了我我也撞!”
“无罪!无罪!无罪!”
起初这样的声音还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悄然流传,但很快,原本零星的呼喊声便凝聚成了一股巨大的浪潮,整个旁听席的众多旁观者们都站起了身来,大声呼喊着无罪!
严修泽并没有被这股狂热的气氛所带动,而是猛地转过头去,盯着那个最先出声音的人。
“这家伙……为了赢下官司,还真是搞了不少小动作啊……”几乎只要一眼,严修泽就能百分百确认,一开始在旁听席中高喊着“无罪”的那个人,就是黑星安插进来的人手之一。
而其他的人……很显然是被带了一波节奏。
当然,这种节奏也不是轻易就能带出来的,虽说人都有从众心理,但绝对不是任由黑星随意拿捏控制的白痴……目前的一切,最终还是建立在之前黑星的那个“奶油蛋糕中的蟑螂”的比喻既准确精到,又通俗易懂,极具说服力和煽动力,方才能够成功造势,形成了这样几乎一边倒的“支持无罪”的局面。
“肃静!肃静!”居于法庭正中的老法官使劲敲着手上的小锤子,试图控制已经有些沸腾的局面,不得不说,作为法庭上地位最高的代表,法官的威慑力还是相当强的,原本还有些失控的场面,在几下小锤子的敲击声中,渐渐平息了下来,人们原本高涨的情绪也渐渐被抚平,过了没多久,整个法庭便又恢复了平静。
从第一个高呼无罪的人开始,至爆群体的浪潮,再到恢复平静,整段时间不过五分钟,猛烈而迅疾,除了给众人的内心造成很大冲击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而自始至终,德威茨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因浪潮的出现而变化一丝一毫的表情,更没有对这样于自己而言极度不利的走向表现出任何实质性的担忧。
他只是站在那里,已经显现出一些岁月痕迹的脸庞如同霜冻,眼睛平视前方,似乎是在盯着那一块的旁听众,又似乎没有什么都没有看,而是将他们当作了空气。
“原告律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老法官的语很慢,但咬字十分清晰,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于被告律师之前的论述,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地方吗?”
德威茨没有说话。
“原告律师?”老法官重新又问了一遍,但德威茨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放弃了吗……”严修泽看着低头不语的德威茨,皱眉想到,在他看来,德威茨可不是那种轻言认输的人,但正因如此,此时完全没有犀利反击的他才显得尤为反常,难不成这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原告律师,如果你……”
“法官大人,您觉得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法官原本组织起来的语言,他明显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原本一言不的德威茨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一个突兀的问题。
见法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当然德威茨也没打算让他回答),他又转向了旁听席,看着包括严修泽在内的所有旁听人员:“你们呢?你们认为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旁听席的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小会儿,德威茨最终将目光又锁定回了黑星的身上:“你告诉我,法律于你而言,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吗?”黑星明显对这种问题有些心不在焉,由于刚刚成功地带了一波节奏,将大众的倾向带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而陪审员的成员也有不少被自己煽动成功,对于他而言,这个案子本已赢了大半,因此根本没有必要过多理会德威茨这种没头没脑,胡搅蛮缠的问题,于是只是神态懒懒地说道:“你是来打官司的,还是来上哲学课的?”
似乎没有听到黑星的讥讽,德威茨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说人们心中的道德感是人类明之光的话,那么法律就是托起这份光源的,并不耀眼的基石。”
“一个道德卑劣的人未必会触犯法律,很多时候,法律涉及到的道德下限,是比许多人想象中还要低的。”
“但反之,许多触犯法律的人心中并非一定是黑暗的,他们甚至有可能怀着一些崇高的目的……这就是为什么犯罪剧是一个经久不衰的门类,由于人类性格的复杂,许多罪犯竟能在许多案件中绽放出不可多得的人性光辉。”
“法律有分寸,它不会因为你甩掉了你的男女朋友就把你抓进监狱;但也不会在你犯下杀人放火等累累罪行之后放你一马……”
“法律公正,细致入微……它会根据你作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违法犯罪的事实,不偏不倚地决定你精确到天数,小时……甚至分钟数的刑期。”
“如果执行判决的法庭人员足够公正且不被现实利益所干扰,那么法律面前,众生平等。”
“人类自诩为地球上的高等动物,但动物永远都是动物,总是会遵循本能行事,而现代明社会展至今,恰恰是人类克服了这种动物的本能……法律公正能够依仗的,只有一条条不近人情,近乎刻板的条例。”
“可是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德威茨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一群受过现代高等教育,沐浴在社会明下的知识分子,宛如中世纪目不识丁的农民,在十字架旁看着其上即将被烧死的女巫振臂欢呼?”
“抱歉,虽然你们在之前喊的是‘无罪’,可能我这么比喻有些问题……但重点不在于你们喊了什么。”
“而在于……‘喊’这个行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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