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篇2 世祖皇帝 (第2/3页)
这些公卿大臣们,哪个不是人精,从太子如此急切而又强硬,还上在大半夜的召见,就感觉到了异样,绝对非比寻常。
但心理素质再好,城府再深,从太子嘴中听到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也都是震悚不已。如杨业者,甚至直接提出质疑,不顾尊卑地向刘旸提出质问。
其他人态度虽不如杨业这般激烈,但震惊之后,同样都想确认老皇帝驾崩的真实性。等确认之后,广政殿廷议厅内,顿时跪倒一片,哭声阵阵,大汉帝国的公卿大臣们一时之间如丧考妣,悲恸难已。其中哭得最厉害的,乃是杨业、潘美与韩徽,哭得最严重的,乃是枢密使潘美,他哭至晕厥,使廷议厅内一时鸡飞狗跳……
老皇帝之后,掌握着大汉帝国最高权力的这些权贵们,初闻噩耗之时的痛哭,若全然说是表演,那有失偏颇,多少是带有几分真情在内的。几十年的君臣感情,其间恩怨之复杂,往往是一言难尽。
不管平日里有多怨、畏、敬,亦或是恨,真到这一刻到来,除了一哭了事,用其他任何方式、言语来表达这种情况,似乎都显得不那么合适。
同时,他们哭的,也不只是大行皇帝,还是几十年的君臣情分,更是在哭一个即将彻底逝去时代。在场的这些大臣,年岁都不小了,便是从整个帝国范围来看,比他们资历更深、威望更高的也找不出几人了。
即便在过去的这些年头,他们同样对老皇帝的刚愎、暴戾感到惧怕与不满,但他们却从不会想着反对老皇帝,抑或是更直接地期待老皇帝驾崩。
归根结底,他们能到如今的地位与老皇帝息息相关,双方的利益从根本上是一致的,他们是老皇帝在政治上的近卫军。便是太子刘旸,即便都认可其英明贤能,但两者之间终究是隔着一层的。
他们哭的不只是大行皇帝,更是自己!
因此,悲伤之余,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五味杂陈,而刘旸,也待众人对此消息发泄、消化完毕之后,方才开口,与众臣商讨起后续事宜来。
不需多说,核心问题只有两个,一是迎梓宫、治国丧,二则是登基继位问题。
前者自不必多讲,在忠孝大义的指导思想上,没有任何人敢在此事上打折扣,抑或发表什么不恰当的言论,否则必被群起而攻之。
后者,刘旸显得很矜持,但有刘暧、吕端、辛仲甫几人帮忙提出,这是干系到社稷安危的事情,同样容不得疏忽,总得有人站出来表态。在这种政权交接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即便权力地位已经稳固如太子刘旸,也难言万全。
而两者,显然都需要朝廷稳定,人心安定,这些从太子及众臣以下,就得做起。
当然,如果搞得太紧张,反倒体现不出三十余年实权太子的影响力及掌控力了。事实上,除了迎驾备丧事宜,真正需要他们额外做的事情并不多。
刘旸召大臣们与会广政殿,除了通报消息之外,也是为了取得一个共识。有此共识基础,朝局他们足以镇抚,军队也尽在掌握,至于剩下的,只待合适时机昭告天下罢了。
广政殿议,在一种悲伤且从容的气氛中结束了,太子与诸臣就大行皇帝丧事与继嗣的问题迅速达成一致,同时决议,让仍在开封的侍中、宰臣、东京留台、广阳伯赵匡义去行营接灵驾。
不是不相信李少游等人,只是他们代表着大行皇帝的遗志,而中枢朝廷也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至于由赵匡义作为代表,理由也很简单,他地位足够,东京又离行营最近,仅此而已。
夏季虽过,但秋老虎依旧在显示着它强烈的存在感。河南道,濮州,鄄城西十余里官道上。
火辣辣的阳光下,行营前方,御营处,梓宫所在,两方人马正对峙着。
一方自是护送梓宫还都的李少游一行,自泰山西还,走河阴路线,经过郓、濮二州。很多消息,并没有那么好瞒,尤其在言多眼杂的情况下,大伙的嗅觉又未失灵,因此即便李少游等人采取了严厉措施,几日下来,行营上下或多或沙都察觉到了异样。
虽无法确定,但很多人都猜到,很可能是皇帝陛下出了状况,探听者众,被严厉处置了好些人,也正因如此,反倒引发了更为广泛性的猜测。行营终究不像高墙深宫,有天然阻隔消息的便利,而皇帝在与不在,那绝对是两种氛围,两种环境。
另外一方,则赵匡义了,收到来自洛阳的中枢决议后,赵匡义惊诧之余,也迅速行动起来了,只带了几名僚属并开封府衙役,当然还有时任京畿道都指挥使的扶风郡公马怀遇,率军随赴。
可以想见,当赵匡义听闻老皇帝驾崩之时,赵匡义又是怎样一种复杂心情。
悲伤实在谈不上,欣喜又不至于,最恰当的说法,当是解脱。往前数,至少有十五年年,赵匡义是感受到压制的,五年前便清晰地察觉这份压制来源于老皇帝,因此,老皇帝的驾崩,于赵匡义而言,实有如雨霁天晴,拨云见日。
私下场合,不至于喜大狂奔,却也舒畅自然,外人面前,则是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而赵匡义之来,所为者,自然是将大行皇帝梓宫顺利稳妥地接回洛阳。目的与李少游等人相同,只不过,赵匡义明显想要掌握这项重任的主导权,矛盾也恰恰出在这里。
双方在銮驾前对峙着,赵匡义眉头拧起,有些愤怒地冲率众阻拦的李少游与李俭道:“本相执广政殿决议,奉太子殿下差遣,迎大行皇帝回京,尔等竟敢横加阻拦,究竟是何居心!”
“本公亦有太子殿下手谕,更有大行皇帝遗嘱,使命在身,不容置疑!赵相公欲横加干涉,又是何居心?”李少游当即驳斥回去。
闻言,赵匡义两眼稍眯,冷声道:“寿国公这是要对抗朝廷决议?”
李少游表情同样冷漠,气势甚至更足,目光从赵匡义扫到其身侧的马怀遇身上,沉声道:“尔等欲劫驾乎?”
见李少游如此扣帽子,赵匡义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软:“本相岂敢行冒犯之事,唯恐梓宫有损,为人所趁!”
“如有奸人,老夫先立斩之!”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李俭开口了,一张嘴便气势汹汹地冲赵匡义而去。
而迎着李俭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再注意到他已经放到腰间刀柄上的手,赵匡义心知,梓宫是争不了了。且不说不可能强夺,即便动手,又如何能是这些大内禁卫的对手。
再退一步,身边的马怀遇虽是太子心腹,虽然随行,绝不可能为他而冒险,何况老皇帝当初待马怀遇如子,也绝不可能允许有人冲撞冒犯梓宫,仅看此时马怀遇那逐渐难看的表情就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正欲找个借口下坡,便见马怀遇上前一步,双膝下跪,伏拜在地,冲梓宫方向,泣声拜道:“京畿都指挥使臣马怀遇,恳请为大行皇帝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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