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篇21 其心难测 (第1/3页)
“别人要权要官,朕还不轻易赐予,怎么好好的,却想着要辞官?”按下心头疑思,刘旸盯着刘暧道。
刘暧还是一副敦厚相,微屈身子,恭敬道:“启禀陛下,臣在中令之位上,实在力不从心,愿主动退位让贤,朝廷另外简的贤能!”
“从先帝时起,你便进入政事堂,如今已然两年多了,怎么现在才来跟朕说,力不从心!”刘旸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理由,当即驳斥道:
“政事堂自有吕端等臣主事,垂拱殿还有朕把关,你只需带着眼睛与耳朵,看奏章,听廷议,签发令,很为难你?”
感受到刘旸的不满,刘暧当即垂下头,闷声道:“陛下与宰相们,议的是军政大事,论的是国计民生,实非臣之德才所能胜任。若陛下只需一印鉴图章,又何需用臣弟.”
“你的意思,是嫌朕没有给你实权?”刘旸两眼微睁,道。
“是臣失言!臣绝无此意,陛下恕罪!”刘暧身体一绷,赶忙解释了句。
猛吸一口气,在刘旸略有些严厉的目光下,沉声讲来:“陛下,非臣自鄙,实在是臣有自知之明。才能短浅,德行不休,徒以出身居高位,如何能服众?
德不配位,于国无益,尸位素餐,更非臣之所愿,恳请陛下明鉴!”
讲道理,中令掌管政令之决策,职权应该很重才是。然而,在帝国中枢权力中,其职权大小并非如法条规定的那般简单,皇帝的意志在其中占有决定性作用。
再结合大汉几十年的政治现状,就可知刘暧这个中令的性质了,三省三分的相权,实则早就被分割到广政殿的宰堂间,由诸相共享,皇帝则掌握最终的拍板决定权。
说刘暧完全只拥有个名义倒也不至于,毕竟还有一个投票权,又是亲王之尊,影响力是有的,宰臣们总是要给面子的,然而若说有多大的实权,似乎又差了许多。
但不管如何,比起世祖皇帝时期,只给个名分,只让人在政事堂占个坑,刘旸在安排上还是有所进步的。至于在过去的半年里,大部分帝国决策,从制度与流程来看,名义上都是起于刘暧这个中令
当然,出现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如刘暧自己说的,他个人才干德行有限,威望不足。
举个例子,当年晋王刘晞同在政事堂时,那是何等权威,大汉税改都是在其具体执行下展开的,而刘暧,两年多了,也没能在朝中培养出多大的势力,门下心腹也就大小猫三两只。
不过,有失必有一得,至少如此情况下,来自皇帝的猜忌就小了好多。毕竟,宰相权力起落,都很难真正威胁到皇权,因为大汉的政治格局对相权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制衡与约束,相比之下,强势亲王+宰相的组合,对皇权的威胁则要大得多。
可见,刘暧素以“敦厚”著称,在政事堂也显得平庸无为,但刘旸对他,却是很满意的。
他如今想退,刘旸又如何能够答应,那会直接打乱他在中枢的人事布置。这可是政事堂一尊权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因此,即便刘暧言辞恳切地表明请求,刘旸还是断然拒绝,甚至呵斥道:“刘暧!你记住了,你这个位置,是先帝规定的,朕都不敢违逆,你敢轻言舍弃?
政事堂,国家权力中枢,攸关社稷民生之重,不是茶楼酒肆,任你随意进出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皇帝都把世祖皇帝亮出来压人了,刘暧应该不敢坚持了才是。
但出乎意料的,刘暧愁眉苦思几许,兀自坚持道:“先帝用人提倡量才录用,宰相简拔,也必起于州部。而臣三十七年来,不说州部职事了,连京畿都甚少远离,才干短缺,见识不足,如何能当重任!”
“何况!”说到这儿,刘暧突然停顿了下,抬头瞥了眼刘旸方继续道:“四哥才武功,远胜于臣,四哥尚且赋闲,臣又有何颜面,僭居高位?”
一听此言,刘旸心头原本被撩拨起的火气顿时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便是疑忌,毕竟牵扯到赵王了。
如今已是八月初了,洛阳朝堂依旧喧闹,但属于诸侯王的声音却少了很多,毕竟有封国的诸王大多回封国去了,就连刘海也带着队伍出发,在晋王部属臣僚们的辅助下去攻略缅甸地区,打他的封国去了,这个时间点,中南半岛战火已起.
当然也有留下的,比如赵王刘昉,他也曾面圣提出告辞,但被刘旸挽留下来了。
至于齐王刘昀,即便他对故土家园,对母亲折太妃,对大汉方方面面都有着深沉的眷恋,依旧在立秋以前,告别母亲、皇帝与兄弟,带着哀伤与不舍,启程返回北金洲去了。
齐王刘昀向来是个洒脱的人,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送行之际哭得是死去活来,严父已崩,慈母已老,此去万里,生离很可就就是死别,即便还有返回的机会,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
但刘昀也同样是个聪明的人,他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只是遵从先帝遗志,更因为,朝中甚至是京畿实在再容不下一个亲王了。
刘昉、刘昀、刘暧这三兄弟,都是折太妃所生,一母同胞,三亲王,老八刘暧更是位列宰堂,官拜中令,他们仨若是一起逗留京中,实在太过扎眼了。因此,刘昀果断选择主动就国。
刘暧自不必提,封国还没确定,至于刘昉,刘旸虽然将他留下来,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是让兼一个内阁大学士头衔,以备咨询顾问。
有一说一,这当然是委屈刘昉了,他可是功勋累累的赵王啊,他需要的也不是那个散发着名誉光芒的头衔,甚至不是什么高官重权。刘昉缺乏的,是来自新皇的尊重,但这一点,恰恰在刘旸这里成疑。毕竟,有的尊重,恰恰又需要用实际的权力与利益来体现。
对于刘昉,刘旸实则一直在观察、思考与试探,对他的感情也格外复杂,既爱其武略雄才,又忌其功高望重。当然,刘旸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只是作为一个帝王,本能地会心里泛嘀咕。
同时,刘旸又在仔细地揣摩世祖皇帝最后一诏内容中,召刘昉回京的用意,这是尤其让他费解的。在没有考虑清楚此事前,刘旸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当然,也不是一点方向都没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琢磨,刘旸也有一些猜测:世祖皇帝或许就是想让赵王刘昉回京辅助他。
在大汉帝国的统治体系中,皇帝无疑是根定海神针,但同时也需要功臣勋贵等栋梁,以及寺卿大臣等榱桷,在此基础上,还有皇室宗王作为擎天保驾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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